柳传志三“请”马云当主席（马云 柳传志见面）

“今天企业家们的成就，来源于改革开放30多年我国经济的积累，因此对待过去永远要有感恩之心。对昨天充满感恩，对未来充满敬畏，但是对今天还是要很珍惜。”

文 / 杜祎洁 杨林   编辑 / 王波

柳传志相信自己找对了人。

在2016年5月8日的中国企业家座谈会上，72岁的柳传志将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主席头衔交接给了52岁的马云。100多家一线媒体在北京银泰中心，见证了具有历史意味的这一幕。

“为接任主席这个事，其实我跟马云交换过三次意见。”柳传志说。

作为中国颇具影响力的商业领袖组织，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于2006年由31位中国商业领袖、经济学家和外交家发起成立。这批企业家所领导的企业均是各行业的领先者。在过去10年中，陆续加入的理事均为国内市场经济的标志人物，是改革开放浪潮下的第一批创业者，49家理事企业的年营收超过3万亿人民币。这次交接，被称为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人事变动。

柳传志此前很担心马云会不肯接任，因为马云是中国民营企业在国际上的一个代表人物，也是民间外交大使，此外他还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马云也说，自己确实想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接下了。他开玩笑说：“之前中国经济发展得特别好，现在大家说经济有问题了，这个位置交给我，能不能接好这个班？”

座谈会上一个被广泛关注到的细节是，理事长马蔚华介绍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各种故事时，新任主席马云的两只手在不停地搓着一串佛珠，坐在旁边的前主席柳传志则两只手在做着弹钢琴状。

媒体人荀冠龙在自己的公号文章中提到，时光倒回到2015年7月7日，联想控股在完成香港上市后，在国家会议中心召开答谢酒会。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的理事悉数到场，马云在代表俱乐部致辞时说，年过七旬的柳传志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平安落地的中国第一代企业家。“（现在）也许柳传志可以继续用弹着钢琴的心态去过越来越简单的生活。而马云，则要继续搓着佛珠面对商业世界的更多不确定性。”

“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他在纳斯达克敲钟时的形象，那让我心潮澎湃。”柳传志说。在他眼里，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作为一个民间商会，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中规中矩，而作为中国民营企业在国际上的代表人物的马云，则是那个可以将创新精神注入到企业家俱乐部的人。

早在2006年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成立时，资深互联网观察人士丁道师曾列了一份名单，预测在柳传志执掌俱乐部的十年后哪些人有资格继任这个位置。

他的名单上有史玉柱、雷军、黄光裕、陈天桥，以及马云。在丁道师看来，2006年左右的史玉柱，风光的确和今天的马云非常接近，而且起起伏伏的状态也和整个中国民营经济的发展相吻合；软件天才雷军很大意义上是中国高科技的代表人物之一；黄光裕是中国首富，陈天桥则是十几年前的“互联网一哥”。“很多人感觉马云是这两年才成为大众人物的，其实早在2001年马云就在互联网圈有了‘大侠’的名气，2005年马云接受雅虎10亿美元投资后，已经成为互联网一线巨头。2006年起和熊晓鸽等人开始担任赢在中国的评委，已然能说明一切。”

最终是马云脱颖而出。以丁道师的观点来看，马云的成功晋级赢在适应潮流的互联网行业。

按照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理事长、招商银行原行长马蔚华的说法，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的成立是为了秉承一个追求，“在中国要弘扬商业文明，弘扬商业正气，追求经济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而当马云从柳传志手里接过掌门人的新身份时，这更像是一场传统生产力向互联网+时代的更迭转换。

从2015年“互联网+”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再到今年政府工作报告进一步提出“互联网+制造业”，中国经济转型的路线图渐渐明确。

在瞬息万变的移动互联网洪流中，更加年轻的新一代弄潮儿亦被这个商业领袖组织纳入麾下。就在座谈会上权力交接的不久前，互联网时代的代表性创业人物雷军、贾跃亭正式加入俱乐部。

其实在半个月前的2016年中国绿公司年会上，这一切早有预热。

2016年4月23日，在有山东钓鱼台之称的济南市南郊宾馆，2016年中国绿公司年会中的重要环节，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十周年晚宴正在金碧辉煌的蓝色大厅里举行。

这或许是全中国最具商业价值的晚宴之一。在被红色绒绳隔断的场地中央，正中一桌就餐的商业大佬累计身家超过千亿：马云、柳传志、俞敏洪、郭广昌、李东生、刘永好、马蔚华、黄怒波、贾跃亭等。与会的其他数百名中小企业家只能隔着红绳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中国绿公司年会由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于2008年的世界地球日（4月22日）创办，是中国企业界第一个跨行业、国际化的商业可持续发展论坛，至今已举办了十届。

购买一张2016中国绿公司年会的入场券需要29800元。马云、柳传志等演讲嘉宾的巨幅照片被印刷在宣传海报上，分列在山东大厦会议中心的走廊两侧。会议间歇，几个参会者走到马云的海报旁，掏出手机与其合影留念，这些照片随后即被上传到微信朋友圈、微博以及各种社交软件上。这些人相信，在成功学成为普世价值的今天，并不只有企业家本体受到追捧，有些时候，他们的二维形象就可以帮助自己在互联网的社交平台上收获大量的“赞”。

在这场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领域最具影响力的商业论坛中，共享经济、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大数据、网红直播、IP乃至获得热钱投资的papi酱几乎成为每个演讲嘉宾都熟稔的热词。跟互联网创业沾边的分论坛人满为患，没有抢到座位的观众把过道两边围得水泄不通，听雷军讲小米的新国货运动，或者是听易到用车CEO周航当着柳甄的面调侃“优步过于注重效率，是伪共享经济”。

上一代民营企业的领军人物甚至在衣着上也开始向互联网派看齐。在整场中国绿公司年会的高潮“十人看十年”演讲接龙中，留着大背头的TCL董事长李东生自嘲，“以往穿西装打领带，今天比较休闲，要向互联网大佬们学习，马云、俞敏洪从来不打领带，今天学他们。”而他所学习的互联网企业家干脆连西装也没有穿，俞敏洪和贾跃亭分别穿着黑T恤、黑色套头衫和牛仔裤。

人头攒动的一千多名各色企业人士中，打扮光鲜的年轻女孩高举着手机，对着屏幕另一端的映客网友激动地进行着视频直播，头发花白的企业家掏出纸笔，一笔一划地记着笔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即将爆发的期待，人们翘首以盼着柳传志的真知灼见和马云的妙语连珠。

晚会上发言的十个人横跨了40后、50后、60后三代，最年长的有72岁，最年轻的仅43岁，所代表的行业有力图转型升级的传统养殖业、硬件制造和能源产业，也有正处于浪潮之巅的云计算、互联网电商、智能硬件生产和内容平台。

这种新旧的更迭与交锋在三个半小时的滚动演讲中频频擦出火花，也在各个商界领袖的幻灯片风格中可见一斑。按照大会规定，后一个演讲者需要对前一个演讲者进行提问。俞敏洪一针见血地向稍显“过气”的李东生发问：TCL从纯粹的硬件制造已经转向智能加硬件制造，加了互联网，做得非常好，但是对从互联网开始做智能加硬件的年轻一代，包括在场的贾跃亭、雷军，你心里对他们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想把他们掐死?

李东生乐了，坦言自己“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后来想了想我不被他们掐死就不错了。之后转变了一下，要把对手变成伙伴，所以现在和乐视、BAT都有很好的合作”。

在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幻灯片展示中，他指出数字时代中国传统实业从粗放型到集约型，到智能加互联网、产品加服务的转型。“像我们这个行业确实需要这种转变，以往只是作为硬件制造商，未来不但要提供各种智能的互联网功能的硬件产品，还要提供相应的应用服务。”

相比其他九位中气十足的演讲嘉宾，最年轻的贾跃亭略显腼腆，三天前刚在新品发布会展示无人驾驶汽车和VR的他，黑底白字的PPT依然流淌着深深的乔布斯痕迹。即便是遭遇马云的诘问——如何回应他在深圳互联网大会谈及“BAT垄断了整个互联网创业的资源，使得大家没法混了”，他身上作为颠覆性破坏者的某种锋芒和野心也没有收起。“每一个时代都会有一些垄断整个社会资源的企业，每一个时代变迁的同时，都会诞生全新的更加伟大的企业。如何能够突破上一个时代企业的封锁或者是大山，其实只需要一件事情，判断下一个时代到底是什么，而不是在他们的延长线上做创新，更不是得依赖BAT强大的资源。”

?贾跃亭

年过古稀的柳传志讲起话来依然铿锵有力、思想敏锐。在他的经历里，1965年的陕西宝鸡农民家里，最先进的物件不过是一口铁锅。而伴随个人电脑的推广和移动互联网的出现，各行各业被卷入信息化漩涡，科技创新对人类生活方式进行着深刻颠覆。

这种瞬息万变令他感到恐惧。“世界的变化不确定性太大。整个世界以及中国政经环境的不确定，同行在竞争中科技创新、业务模式创新对整个行业和社会的颠覆，会让我们非常忐忑不安，不管是今天在互联网企业稳居前三的BAT，像马云，我相信他也是精神绷得很紧。”

和柳传志任期相比，马云可能会面临更加艰难的局面。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GDP同比增长6.9%。这是1990年以来中国全年GDP增速首次跌破7%，说明实体经济的生存状况不如以前乐观。

虽然马云开玩笑说接任这个主席的职务像是“禅让制”，但他的接任是由全体理事表决后决定的。

在他看来，推翻三座大山，把地主弄死，农民不一定富起来。就好像微软、IBM和Oracle这样的公司面临的挑战依然非常大。“BAT我估计两三年格局就会变化，过四五年，我们这些企业是否还会在，我觉得都是很大的问题。所有做传统企业的人都觉得互联网企业的日子很好过，其实互联网企业尤其难做。”

他用“如履薄冰”来形容自己现在每一天的生活状态，“每一天就像过一年一样难过，每一年过十五年这样的压力。这十五年，我的内心就像过了四五十年一样。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下辈子还做企业，我一定不会做成这样的规模，一定不会做成这样的影响力，一定不会把企业做上市。”

不过他依旧看好中国商人群体。马云说，自己希望孩子们在写长大后的理想时，除了当科学家、当市长、当艺术家以外，也能说长大想当个商人。“今天企业家们的成就，来源于改革开放30多年我国经济的积累，因此对待过去永远要有感恩之心。对昨天充满感恩，对未来充满敬畏，但是对今天还是要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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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首发于《博客天下》第2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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