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骆驼，从唐朝堵到现在长得丑演技还烂，满脸写着“关系户”的6位演员，看着就让人心烦（敦煌骆驼队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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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的骆驼交通信号灯。图源：新华社

被唐诗捧红的地方很多，但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玉门关和阳关这样：

老早老早就湮没废弃了，却突然在唐诗里“复活”，随后经过历代吟咏传唱，未曾间断，迄今仍是旅游打卡胜地。疫情之后的第一个五一假期，敦煌多地均迎来客流高峰，与此同时，也面临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堵骆驼”。这里是昔日丝绸之路的要塞和门户，现代人从古诗里熟知它，但西域又始终蒙有一层神秘的面纱，提起它，人们总会有联翩的浮想。

历史上的西域，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西域可一直延伸到中亚、西亚、南亚和欧洲。张骞通西域被称为“凿空”之举，但内地与西域的联系和交往并非始于汉朝。陆上丝绸之路是唐中叶以前内地与域外交流的主要通道。而西域本身，既是民族交往的舞台和枢纽，也是唐朝经略开拓西北、捍卫腹心关中的重点区域。

联想另一首“西出阳关无故人”之句，内地和西域是否真因两关之隔而春风不度呢？

下文摘编自《从唐诗走进历史》，经出品方授权发布。

凉州词·其一

王之涣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688—742）虽出身望族，但自曾祖辈以下，仕途均不显，他则以诗名世。尤其是这首《凉州词》被清初诗人王士祯誉为七绝压卷之作，在梨园歌姬心目中，胜过王昌龄和高适的名作，遂有“旗亭画壁”的佳话流传至今。据推测，这首诗应该创作于诗人赋闲在家的开元年间（727—741），诗人是否到过凉州史无明文，诗句却有令人身临其境的感觉。有人认为此诗属讽喻诗，有感于对君恩不及边塞，不识边地之苍凉开阔，不知常年驻守边疆将士思乡之怨而发。

春风是否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凉州词》的历史眼在最后两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诗也会使我们联想到另外一首诗，就是王维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两位诗人和两首诗，由此引出玉门关和阳关。两关外是否真如诗人所描绘的那样，春风不度，再无故人？

一、南北两关

阳关和玉门关位于今甘肃敦煌再往西，阳关在南，玉门关在北。

出关以后实际上就是历史上的西域。诗人的咏叹，无不令人感到玉门关和阳关以西，黄沙、大漠、孤城，人烟稀少，绝无故人，可能是经济很不发达的地方，甚至是很苍凉的荒漠。历史上的西域实际是什么情况呢？

我们所说的西域， 狭义 是指玉门关、阳关以西， 葱岭即今帕米尔高原以东，巴尔喀什湖东、南及新疆广大地区，主要是今天的新疆地区； 广义 的西域则 是指包括今天的新疆地区在内一直往西，越过帕米尔高原甚至到更远的地域 ，中亚、西亚、欧洲都可以包括在内。

阳关、玉门关位置。来源 / 纪录片《敦煌：生而传奇》截图

此前我们谈到东亚大陆，以中国的东部地区为核心地区，其他还有五大区域，一共六大区域，“ 不教胡马度阴山 ”讲的是六大区域的北部地区，以及北部地区和东部地区的关系等问题，也涉及西北地区，以及西北地区和东部地区的关系等问题。

阳关、玉门关以西就是西北地区。西北地区的北面是阿尔泰山，南边是昆仑山、阿尔金山，这两座山脉的东边是祁连山，它可以构成西北地区的南缘，并与青藏高原交界。西北地区的西边到巴尔喀什湖和帕米尔高原，东面是阳关、玉门关。狭义的西域地区即新疆地区有一条天然的界限就是天山，把整个的西北地区分成了两部分——天山南麓和天山北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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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尔高原航拍照。来源 /《重返帕米尔：追寻玄奘与丝绸之路》插图

天山、阿尔泰山和昆仑山之间夹着两个盆地，北边是准噶尔盆地，南边是塔里木盆地。狭义的西域地区也就是今天的新疆地区与中原地区之间有一条狭长的通道，就是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河西走廊。这里的河，指的就是黄河，黄河大拐弯下来以后以西的地区，形成一条狭长的走廊地带，因此被称作 河西走廊 。

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是夹峙于南北两组山脉之间形成的走廊地带。南边的一组山脉统称为祁连山、阿尔金山（古代也称作南山），北面是一组低矮的山脉即马鬃山、合黎山、龙首山等。走廊地带全长近一千公里，宽数公里至近百公里，呈西北和东南走向。如果沿着河西走廊，坐大巴车沿公路一路走过去，可以看到南边的祁连山连绵不断，山顶白雪皑皑。祁连山山脉基本的高度都在四千至六千米，均在雪线以上——此地雪线为四千米，因此常年积雪。北边的一组山脉都比较低矮，这组低矮的山脉北边是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沙漠，强劲的朔风通过各个山口吹进河西走廊地带，形成巨大的沙丘，由此也形成了河西走廊的独特景观。

班德斯基山口：山崖葱翠。来源 /《重返帕米尔：追寻玄奘与丝绸之路》插图

从河西走廊出玉门关或出阳关是广阔的天山南北地区。河西走廊和今天的新疆地区，历史上曾经活动着众多民族，他们的经济生活特点都有相同之处，都是 绿洲农业 ，也就是靠山上的雪水来灌溉农田。如河西走廊地区，依靠的就是祁连山的雪水。祁连山山顶是皑皑的白雪，随着积雪的不断下沉，到山腰形成无数条冰川，冰川下坠到山坡下边，就会形成无数条河流，河流流到山的边缘，往外扩展到戈壁边缘，渗透到戈壁滩下形成巨大的水源，然后会在戈壁的另一边冒出来，冒出来的水又形成河，河两岸就会形成绿洲。绿洲的面积与水势的多少有直接关系，水势大、水量多，绿洲的面积相应就大，反之则绿洲的面积会相应缩小。每个绿洲都是独立存在的，各个绿洲之间的距离远近不一。历史上的河西四郡中，敦煌到酒泉的距离最近，约400公里；敦煌到武威的距离最远，约832公里。这些一个一个相对独立的绿洲，形成绿洲农业，这些绿洲农业正是河西走廊及天山南北的新疆地区经济生活的重要特色。

丝绸之路上的河西四郡中，敦煌到酒泉的距离最近，敦煌到武威的距离最远

天山北麓最大的绿洲是今乌鲁木齐地区。上述的河西走廊，位于今天的甘肃，在汉唐时期都设置有历史上著名的河西四郡： 武威 、 张掖 、 酒泉 、 敦煌 。河西四郡恰恰也是四个比较大的绿洲。

那么，历史上的河西走廊以及阳关、玉门关以西地区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是不是如诗人所描述的“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出阳关无故人”呢？北宋著名政治家和史学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有一段话描述了唐玄宗天宝年间西北地区的情况：“是时中国强盛，自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 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 。”

唐朝都城长安没有安远门，安远门后来在明朝的时候才正式成为西安城墙的北门，长安的西门叫开远门，所以这里可能是史书传抄时发生的错误。司马光所说的自长安城西门的开远门以西的12000里，都是桑麻翳野、人口繁密、天下富庶地区。这里就涉及陇右地区，及再往西到更远的今天的新疆地区。今天西安到乌鲁木齐的路程是2500多公里，而司马光所说的12000里，如果换算成今天的长度，会比6000公里少些。因为古代各朝的度量衡不同，这里只能概略换算，并不准确。但可以知道，司马光所说的安（开）远门以西，似乎应包括今新疆地区。

二、“九九八十一难” 的背后

电影《大唐玄奘》中，玄奘一众在取经路上

“ 九九八十一难 ”是吴承恩在创作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的《西游记》时，为唐僧、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师徒四人再加白龙马在赴西天取经路上设置的种种磨难的约数，强调次数之多。

很多磨难都发生在他们所经过的一个一个不同的国家，一路也遇到了各种妖魔鬼怪。每一个国家都各具特色，其实也是反映了多个民族依托绿洲农业而建立的相对独立政权的风貌。《西游记》作者用这样的写作手法表现了西北绿洲农业的特点。

整个西北地区的经济生活其实是绿洲农业以及山坡草原游牧业交织在一起的特色经济生活。有一首歌的名字是《我们新疆好地方》，歌词开头就是“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歌颂的正是这种山坡草原、山地或者叫山地牧场，以及山地草原畜牧业的美丽景象。

葱岭上开满鲜花的葱，杨林摄。来源/《重返帕米尔：追寻玄奘与丝绸之路》插图

据《晋书·张轨传》记载，“凉州大马横行天下”，是说凉州（今甘肃武威）的马名冠天下，足以说明当时的西北地区畜牧业非常发达，尤其是 养马业 ，这也是包括新疆地区在内的西北地区的一大特色。

连接中国的东部地区和西北地区也就是今天的新疆地区这两个大区的就是河西走廊，河西走廊的绿洲农业是很发达的。敦煌地区党河的河床非常宽，在敦煌文书中有记载，每到春季的时候，南山（祁连山）雪开始逐渐融化，党河水汹涌澎湃，从南山奔涌而下，形成巨大的水流，一直流下来，不仅是敦煌绿洲存在的基础，还灌溉着敦煌的农田。敦煌在唐朝时已经制定有详细的农田水利灌溉的规则来规定用水的原则。根据敦煌文书的记载，唐朝的敦煌地区已经修建有完整的覆盖全境的水渠网，在特定的位置建有大水母，即大的蓄水池以调节供水。各渠水流经大水母的时候，按照自下而上的原则行水，即先浇低洼的农田，并通过各个渠和各个水母来调节水势。唐代文书中展示了非常完整的灌溉规定细则，适应绿洲农业，适应生产发展，适应敦煌全县的更有利的灌溉。细则中对春水、秋水、冬水等都有具体而详细的行水规定，正说明水对敦煌地区的重要性。

从塔里木盆地远眺帕米尔高原，右边最高峰即公格尔。来源/《重返帕米尔：追寻玄奘与丝绸之路》插图

正如前面所讲到的，西北地区的经济生活特色其实是绿洲农业和山地或者山坡畜牧业的结合，西北地区的各个民族，各个政权，实际上处于相对独立和相对分散的状态。汉武帝为了断匈奴右臂，曾经派张骞出使西域以联络相对分散的各绿洲政权和民族。东汉又有班超出使西域。有说西域三十六国，有说西域四十八国，其实这些国家都是以绿洲农业为基础的民族建立的政权，很分散，彼此之间有一定距离。

处在这样一种分散的民族以及分散的势力基础之上建立的各个政权，它们往往不能够形成一种集中的势力，也很难形成一个统一的集中的政治军事力量或政权，因此西北地区不容易像北方草原游牧民族一样很快就可以聚集成一个强大的、相对集中的军事力量，从而南下或者西征，侵扰中原相对安定的农业生活，严重威胁到中原地区的政权。历史上的西域各民族聚合成集中的军事力量而东征中原的情况并没有见到史书记载，应该是没有发生过。

中唐·张骞出使西域

三、钟楼的昭示

据记载，张掖（今甘肃张掖）市市中心有一座钟楼，东西南北延伸出四条大街。钟楼四面曾悬挂着四块匾：东面的匾写的是“ 东望华岳 ”，即向东望可以望到华山；北面的匾写的是“ 北抵大漠 ”，就是说北边可以通往大漠——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都在河西走廊的北边；西面的匾写的是“ 西抵伊吾 ”，伊吾就是今天新疆的哈密；南面的匾写的是“ 南望祁连 ”。从这样一组流传下来的匾文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南来北往、东进西出的民族经济文化往来交流的国际舞台，在西北以河西走廊为枢纽延伸到今天的新疆地区。

还应该考虑到，草原地区虽然有漠南、漠北的区别，但是漠南和漠北之间并没有巨大的天然障碍，大规模的游牧部落很容易集中、迁徙、活动、作战、南下、西征。但是西北地区以绿洲农业为基础的这些民族和政权，虽然各国（政权）之间没有巨大的自然屏障，相互之间也有联系，却因绿洲的距离而处于相对独立和分散的状态。

由此也联想到贯通西北的道路，即从洛阳或长安走河西走廊，再出玉门关、阳关的这条我们称之为“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

唐朝诗人张籍有一句诗，“ 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 ”（《凉州词》），即是描述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商队驼队，他们贩运的主要商品或者说最有特色的商品是丝绸，白练指的是一种丝织品——绢。这句诗正展现了丝绸之路上的商贸活跃的景象。虽然西北地区以绿洲农业为基础，各民族和各政权是相对分散的，但西北地区又是民族迁徙、民族活动、商业往来、文化交流的历史大舞台，也可以说是具有国际交往性质的大舞台，河西走廊则是这个大舞台、大通道中的重要一段。我们熟知的大诗人李白，一说出生在碎叶地区，即唐朝在西域设立的安西四镇之一，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境内。再如新疆地区从拜城到吐鲁番，沿途众多规模宏大的石窟寺，点缀在丝绸之路，跨越阳关和玉门关，与 敦煌莫高窟 交相辉映，构成中西交流的历史和文化艺术的殿堂。可谓春风劲吹，故人东来。

莫高窟。来源 / 纪录片《沙海之上》截图

唐玄宗后期爆发了安史之乱。此前，整个东部地区政权即中原王朝的核心是在西北地区，即重心偏在西北，在安史之乱之后，无论是中原王朝的政治中心、军事重心，还是对外的交通路线，以及中原和西北的联系，都发生了变化。这一变化也影响到东北亚政治和民族格局随之发生巨大变化。有关这一点，会在下一讲中展开讲述。中原地区与包括河西走廊在内的西北地区的交往，也因为地缘和民族格局的变迁，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确实“春风难度”。

送元二使安西

王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王维（701？—761）和王昌龄、王之涣都生活在盛唐时代，边关风物与战事是这个时代诗人歌咏的主题。王维进士及第后，曾于玄宗开元二十四年（736）出任河西节度使判官。这首诗应创作于他任职前后，此时安史之乱尚未爆发。这是一首送朋友元二去西北边疆的诗，但这场离别并不沉重，对春光的描写，透露出轻快而富于希望的情调，似乎也充溢着诗人的理想；劝对方“更尽一杯酒”，也令人感受到西北的辽阔与遥远。这位朋友从渭城出发，即将通过河西走廊去往阳关，此时这条道路还是顺畅的，但安史之乱后，通往阳关的道路变得障碍重重，边塞诗也从盛唐的创作顶峰跌落下来。

西出阳关：丝绸之路如何从陆路到海路

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这首诗，涉及的仍然是中原与西域的问题，历史眼在最后两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从长安去西域，可从渭城（今陕西咸阳）出发，然后经河西走廊出阳关或玉门关，再由此通向更远的西方，这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陆路丝绸之路。在诗人创作活跃的盛唐，这条通道也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但安史之乱后，西北地区的政治格局、民族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西出阳关的景象依旧，但历史性的大变故，却已使得人事全非了。

一、安史之乱后的西北

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历时八年的安史之乱被平定，但遗留下一个很大的问题。隋唐两朝，统治集团以关陇军事贵族为核心，政治重心和中心、经济重心、文化重心、军事重心都在帝国的西北部，因此以长安为首都，经营河西走廊和西域是其重要的战略布局。唐前期一直致力于向西北扩张，开拓领土，其原因和同样立足关中的秦朝、西汉王朝等一样：拓展了西北，实际上就是保护住了腹心地区。所谓腹心地区就是指关中地区。随着有效控制区的延伸，唐在西域设立了两个重要的大都护府，即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安西都护府治所屡次变更，辖区最大时包括天山南北地区。北庭都护府的遗址在今天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吉木萨尔。唐朝可控辖的地方，包括从河西走廊以西，到天山南北两麓，向西越过帕米尔高原的各个山口，再往西一直达到中亚，到达咸海，甚至再西到里海的周边地域。出玉门关可以从吐鲁番走天山南麓然后西去，出阳关则可以走至楼兰、罗布泊。所以在与西北地区的关系上，控制了河西，就掌握了主动权，战略上就占据了优势。

中亚地区最著名的城市撒马尔罕。来源 / 纪录片《世界遗产：撒马尔罕城》截图

可是在安史之乱爆发以后，为了平乱，驻守塞北的边军朔方军的精锐部队，由李光弼、郭子仪统领，悉数内调，由此京畿和西北门户洞开，唐王朝重心偏在西北的边防军事格局被破坏。河西地区首先成为唐朝势力的真空地带，于是正处于上升阶段的吐蕃势力趁机东来，甚至打到渭桥，兵临长安城下。吐蕃在东进的过程中侵入到整个河西走廊，然后转而西向进入今新疆地区，把唐朝管控天山南北的安西都护赶走了，安西都护府被迫将其管辖区内缩。吐蕃遂控制了河西走廊和塔里木盆地。还有另外一支力量到了帕米尔高原。这时候中原王朝的势力就退到了黄河大河套地区的东边。这种情况延续了大约八十年，直到敦煌地区的豪酋张义潮率领当地民众从吐蕃手中陆续夺回包括敦煌在内的河西走廊地区，唐王朝才重新成为河西名义上的管控者。但是，唐王朝在民族关系中已经处于被动、退守的局面，失去了对吐蕃、回纥等周边地区少数民族的控制主动权。

到了五代、宋朝初年，西北又兴起了另外一股力量，就是党项人建立的西夏。在西夏控制河西走廊近二百年后，蒙古人开始管辖这个地区。在河西走廊，东部地区的势力或民族与西北、西部地区的势力或民族，力量此消彼长，其地位和作用类似北部的阴山、河套。中原王朝控制了河西走廊就可以继续向西北开拓和发展，如果其他势力如吐蕃控制了河西走廊，就可以阻断中原王朝的西北交通，并以此为跳板，继续东进。

此后，蒙古人建立了地跨欧亚的大帝国，并建立了严密的 驿站制度 ，东西交通联系很方便，内陆的南北交通则通过疏浚从大都（今北京）到江南的运河，开辟海运运输线得以解决，河西就失去了原本的战略意义。西北地区重心和中心地位的跌落，甚至导致曾为唐朝北都的太原地区也失去了原有的战略地位。

现在航行在地中海的帆船。来源/纪录片《沙海之上》截图

二、驼铃与船帆的转换：从陆路到海路

“ 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 ”

张籍的《凉州词》描述了西北陆路丝绸之路的繁忙与遥远，但这条陆路交通路线最终却让位于海上丝绸之路。

安史之乱后，吐蕃占据了河西走廊，就切断了中原地区与西域的联系，并造成很长时间内中原地区与包括河西走廊在内的整个西北音信隔绝，政令不通，交往受阻。当然，民间的小规模交流还是存在的，但是曾经正式的、繁忙的、顺畅的通道实际上就此逐渐衰落了，这条我们称作丝绸之路的中西交通路线从此不再作为中原王朝与外界交通最主要的路线了——此前，中原王朝与中亚、西亚、南亚、欧洲，主要都是通过这条陆路道路进行文化贸易往来的。曾经辉煌的陆路丝绸之路的衰落，在很大程度上也改变了中国与域外交往的形式和格局。随着西北丝绸之路的衰落，经济重心的南移，政治中心的东移并逐渐东北移，东南地区的海路，即海上丝绸之路在唐中叶以后逐渐发展起来。

北方还有被称为草原之路的欧亚大陆大通道，匈奴西去、回纥西迁、蒙古西征等，都是通过北部大草原这条大通道实现的。这条民族大迁徙的通道，有人亦将其视作陆路丝绸之路的一部分。明朝前期，主要精力用来对付北方的蒙古；中期以后，东南又兴起在沿海地区和海上进行劫掠侵扰的倭寇；到了后期，主要威胁来自东北方向、日渐强大的女真，西北地区实际上被明朝放弃了，陆路丝绸之路彻底衰落。明嘉靖朝（1522—1566）以后，包括敦煌在内，河西走廊四镇都衰落了，甚至成了“ 化外之地 ”。明王朝基本放弃了对河西地区的管控，军事布防仅固守在嘉峪关地区。因此，我们看到明朝所修的万里长城的西端不是在玉门关和阳关，而是在两关以东一百多公里的嘉峪关。

嘉峪关

此后的清朝又全部控制了河西走廊，统治势力达到了巴尔喀什湖。清朝虽然恢复了汉唐的西部疆域，但是这条通过河西走廊一直进入天山南北、可穿越帕米尔高原的陆路丝绸之路，对中国统一王朝的重要性已经大为降低了，海路交通的作用已经超过了陆路。

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起与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也与商品结构有关系。陆路丝绸之路最繁盛、作为最主要的交通通道时，进口内销的大宗货物主要是香料、奇珍异兽、奢侈品等，而 海上丝绸之路 的外销商品则以瓷器、茶叶和丝绸为主。

对于商人来讲，海运的利润空间远比陆路运输大。由于戈壁、沙漠等不利的自然环境，西北陆路交通商品运输从规模到品种都受到限制。丝绸等奢侈品价格相对较高，重量也较轻，所以陆路运输是适宜的。但是从唐后期到宋以后，通过长途运输的外销大宗商品除了丝绸外，还有大量的瓷器、茶叶，载重多、损耗少的水运、海运显然更加适宜。

三、沟通文明的历史通道

西北陆路丝绸之路虽然在唐中叶以后逐渐衰落，但是在世界历史上，它对文明、文化、科学技术的传播，对经济交流和民族交往，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经由这条通道，陆续传入了迥异于中原的建筑形式、音乐舞蹈、服饰食材、语言风俗，也就是我们所谓的 胡风 。各种宗教也先后进入，尤其是佛教，对中国社会影响很大，不仅渗透到民众的日常生活，也与中国本土的思想文化相融合。

电视剧《东宫》中女主穿着异于中原的服饰

经由陆路丝绸之路，中国对外的输出也很多，四大发明除了指南针以外，其他的三大发明都曾通过这条通道西传。如 造纸术 ，据史书记载，唐玄宗天宝十载（751），唐朝和东来的大食在中亚的怛罗斯（今哈萨克斯坦共和国塔拉兹）交战，唐著名将领高仙芝率领的军队被打败，阿拉伯人俘虏了很多中国的士兵和工匠，其中就包括造纸工，这批造纸工人就把造纸术传到了阿拉伯。阿拉伯人又把造纸术传到了欧洲，时间在11—12世纪，这时正好是欧洲文艺复兴的前期，造纸术的传入对 文艺复兴 及其传播起了重要的作用。 此前欧洲人的书写材料有三种： 羊皮纸，产量有限，价格昂贵； 芦草纸，原材料是埃及的一种芦草，虽然很便宜，但是很脆，不容易保存； 书写板，往铁板上浇蜡而成，用铁笔写，古希腊就用这种方法写字，当然很方便，可以重复使用，但是字迹没法保存。 也就是说文艺复兴前期文化的传播遇到了技术上、工具上的困难。

造纸术传来以后，可以造出轻薄而容易保存的纸，书写还很方便，成本也降低了。此前，知识、文化、科学技术主要掌握在教会手中，会读会写的都是神职人员，一般平民是不会书写的。即使是贵族等上层人物，书写也有一定的困难，据说著名的查理曼大帝就是文盲。造纸术传入以后，文化就不是宗教僧侣所能够垄断的了，普通人也能读书和出版书籍了。所以，造纸术对欧洲文化、对欧洲近代社会的发展贡献是非常大的。同样，活字印刷术和火药，也是经由陆上丝绸之路传出去的，对整个世界文明，尤其是对欧洲文化和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因此，丝绸之路不仅是西方文化向东传播的通道，同样也是中国古代文化向外传播的通道。希望诗人笔下的“西出阳关无故人”不要误导后人，忘却了当年鼎盛时期这条漫长通道的驼铃、白练和商旅带来的喧闹与繁华。

本文节选自

《从唐诗走进历史》

作者：宁欣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出版年：202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