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朱茯苓程越;励志爽文穿越成肥婆《八零辣媳暴富了》转载9(朱茯苓小说免费阅读)

图图资源公众号引导关注.jpg
以上资料,免费领取,领取地址:https://vip.f6sj.com

主角:朱茯苓程越;励志爽文穿越成肥婆《八零辣媳暴富了》转载9

林夫人还是不信,“你不是负责最关键的服装设计吗?做成啥样了,我看看。”

朱茯苓拦住了她,“抱歉,在时装秀亮相之前,恕不公开。”

“看都不让看,是不是对自个儿没信心啊?”林夫人更怀疑了,非要闯进小仓库看,被林彦给拉住了。

“妈,设计师都是有脾气,有个人空间,不给打扰的,您就安心等到十五那天看惊喜吧,我相信茯苓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夫人却不信,直勾勾盯着朱茯苓,说:“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把我的朋友也叫上,十五那天一起来看,没问题吧?”

石桥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这位林夫人一看就是京城上流圈子的人,她的朋友都是京城贵夫人?

那么多有分量的人来看,万一这场秀出点问题,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朱姐,万一她真叫人来咋办?”

朱茯苓却笑了,“那当然是好事,她的朋友都是咱们的目标客户,才消费得起咱们的定制时装,我还发愁要怎么接触到这些人,给她们发邀请函,让她们来看秀呢。”

石桥桥一呆,“啥叫消费得起咱们的定制时装?”

“咱们做的时装叫高级定制,是针对每位客人量身定制服装款式,并且纯手工制作,讲究的是稀缺性,独特性和高品位,你不会以为三五百块钱就能拿下一套吧?”

石桥桥以为自己听错了,“三五百还拿不下一套?”

“当然!”朱茯苓点着头,眉宇间都是自信笑意,“每一套定制服装,都是量体裁衣,根据用料和设计单独定价,一套1000元起步,并且要提前预约,这才叫高定。”

不只是石桥桥,其他店员听了,纷纷倒吸凉气。

他们这家时装店一贯卖得贵,但也就三五百元一套,这定价已经是非常奢侈了。

毕竟在人均工资才六七十元的年代,普通服装才十几元一套,贵一些的套装顶天了也就100来元。

她开口就是1000元起步,还要提前预约,太疯狂了!

“真的会有人花这么多钱买一套服装吗?这么贵,买回去不得供起来?普通人谁消费得起?”

朱茯苓笑意更浓,“这本来就不是做给普通人的服装,讲究的是一种稀缺性,尊贵感,是一种隐形的身份的象征,卖得越贵,越受追捧。”

当然,首先得服装质量过硬,并且在设计上的美感远超普通服装,不然可就是自砸招牌了。

“所以大家一起努力,把这场秀办得漂漂亮亮的,争取一炮而红,把名气和口碑都造起来!”

“好!”大家更有干劲了。

高级定制服装在国内可是从没有过的概念,这也意味着,大家在做一件别人从没有做过的事!

一旦做成了,他们不得创造历史呀!

这么一想,大家更有干劲了。

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越近十五,气氛越紧张,大家也越忙。

最忙的当然就是作为总负责人的朱茯苓。

除了要亲自制作服装,还要盯时装秀的各个环节。

会场大花房的进度,T台灯光布置,嘉宾媒体的座位,到时候的人员安排,出场次序等等,每一样,不是要她亲力亲为,就是要她查漏补缺。

有时天都黑了,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更别说吃饭了。

然后一转头,撞进一个人怀里。

“对不……程越?你怎么来了?”

程越一看,她整个人都给忙憔悴了。

偏偏这时候,还听到咕噜一声响。

朱茯苓摸摸肚子,这才感觉到饿。

“晚饭没吃?”

“啊……”朱茯苓刚要应,小春就匆匆拿着一份面跑出来。

“朱小姐,这是不是你的午饭?你还吃吗?”

程越脸一黑。

这么冷的天,中午的面早就糊在一起,而且早就凉掉了,哪里还能吃?

“这么说,你不止没吃晚饭,午饭也没吃?”

朱茯苓被抓了个正着,有点不好意思。

她真忙得忘了。

但这话不能说,说出来程越一定会生气。

程越又生气又心疼,直接把人带拽走,“工作是干不完的,怎么能拿身体开玩笑?走,吃饭!”

于是,带她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又给她点了几份小菜,就盯着她吃。

“我真的吃饱了,再吃就走不动路了。”

“那咱就坐车回去,马上就回去休息,不许再去店里工作!”

不容拒绝,特别霸道。

朱茯苓却听得心里很暖,跟他一块儿等公车,坐车回招待所。

时间超过9点,加上天寒地冻的,街道上早就没什么人了。

公车里也空荡荡的,除了司机师傅,就剩她跟程越。

隔着车窗,远远看着80年代的天安门广场,朱茯苓有些恍惚,不自觉往程越怀里钻。

“冷?”

“有点。”

“那再靠近点。”程越解开棉衣的扣子,把人抱进怀里,然后再用棉衣把人给裹住。

又抓着她的小手,放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她。

“有没有暖一点?”

“嗯,很暖。”

朱茯苓美滋滋往他怀里蹭,心里跟裹了蜜一样甜,也感觉无比安心。

恍惚中想,要是在京城有个家就好了,不用像现在一样奔波,还住招待所。

“程越,你说咱们以后要不要在京城买套房子?”

其实上回给陶先生他们装修四合院时,她就动过这个念头了。

因为在后世,京城寸土寸金,早早买下的房子,等到房价几次飞涨,不管是卖出去还是留着收租,都是一笔超级划算的买卖。

程越抱紧她,认真道:“如果你想留在京城,那我就努力挣一套房子,咱在这儿安家!就算挣不到,以后有机会在京城工作分房,咱也能有个小家。”

至于爸妈,他们要是想来,那就来一起住,要是舍不得家乡,那就在家乡给他们盖新房子养老。

朱茯苓失笑,“我说想留在京城,你就留在京城啊?”

程越点头,半点不带犹豫的,“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你喜欢在哪儿安家,咱就在哪儿安家。”

朱茯苓心里跟裹了蜜一样甜,更坚定要挣钱买房。

最好京城一套,芒城一套,这样不管是留在京城工作,还是回芒城都有房子住。

这么一想,她顿时干劲十足,更有动力把服装品牌给做起来。

等做大做强了,还愁没钱买房,没地方住?

于是接下来几天,朱茯苓更忙了。

月中十五,也在万众期待中,如约而至。

整个大广场,铺上鲜红地毯,洒满了娇艳的花瓣。

被吸引过来的老百姓,小心翼翼不敢踩。

“这花儿好香,刚开的吧?咋就摘了洒地上让人踩?也太奢侈了!”

“你们快看,那个花房更夸张!”

广场上,用木架子搭起了整个房子的骨架,然后整面墙全都是花。

玫瑰,水仙,百合……

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还不显凌乱。

花墙中央,是牡丹花摆出来的品牌logo——

【佳人时装】

字经过精心设计,精致又漂亮,还散发着香气。

四面有彩灯打光,更让这两个字流光溢彩,深入人心。

长长的十米T台气势恢宏,有干冰吹成都白雾在缭绕,更让整个会场仿佛世外桃源的仙境一般。

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眼睛都看直了,发出阵阵惊呼,又呼朋唤友来看。

一大早,会场外头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伸长脖子在看到人。

要不是朱茯苓有先见之明,早就安排一条VIP贵宾通道,那些邀请来的贵宾和记者,根本挤不进来。

林夫人进来的时候,邀请来的嘉宾都来得差不多了。

一进花房会场,就看到记者们拿着相机一阵狂拍,还听到阵阵惊叹声。

“是谁想的主意,用鲜花来做成花房,简直奇思妙想,太漂亮了!”

“听说时装秀的主题就是百花争艳?那岂不是也跟花有关?难怪会场要这样布置,确实心思灵巧,很有想法!”

“花房做得这么好看,服装岂不是更好看?啥时候开始,我都要等不及了!”

时装秀还没开始,期待值就被拉满了。

林夫人挺直腰板,不自觉露出骄傲的神情。

她儿子办的时装秀,当然厉害。

她可不承认朱茯苓有功劳。

就在这时,却看到小春匆匆跑进店里,抓着朱茯苓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慌到快要哭了。

果然如她所料,出状况了?

贵宾和媒体都到齐了,外头等着看的老百姓也围满了,突然出状况,不是要在全京城的人面前丢脸?

朱茯苓自己丢脸就算了,可这儿也是她儿子的店,这不是砸她儿子的招牌,也让她在贵妇人们面前下不来台吗?

“这个朱茯苓,到底在搞什么鬼?”

江姝颖就坐在她旁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说不定是露怯了,毕竟这么大的场面,她八成没见过吧?”

陆会长和周晨也到了,发现情况不对,过来关心。

“怎么慌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石桥桥快哭了,“模特表演队的人说之前谈好的出场费太低了,要求我们加价,不然就不化妆,不上场!”

“坐地起价?这太没职业道德了!”陆会长听得义愤填膺。

这都几点了,再不化妆换服装就来不及了。

这个节骨眼上反悔,摆明了是故意讹人。

“能不能加点钱,让她们先化妆上台?多花点钱总好过耽误时装秀,那可是一个月的心血,搞砸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早就提过了,但是她们要求出场费翻三倍,而且走秀结束之后,服装要送给她们,哪有这样的?太过分了!”

石桥桥越说越生气,眼眶都红了,“林老板在跟她们交涉了,但她们就是不肯松口,再这样下去,走秀就要耽误了,大家的心血都要白费!”

大家一时六神无主,不约而同看向朱茯苓。

“朱小姐,要不咱们就答应她们的要求吧,时间不等人,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林老板已经松口,说愿意给三倍的钱了,但是服装是你亲手设计制作,他说要听你的意思……”

简直岂有此理!

朱茯苓前世参加过那么多场秀,从没听说过哪场秀结束之后,时装要全部送给模特的。

这些时装可都是设计师的心血,也是服装品牌的脸面,大秀结束之后往往要小心收藏的。

她们走个秀,坐地起价就算了,凭什么连服装都要拿走?

朱茯苓完全理由断定,一旦她开口同意之后,这些模特还会变本加厉,提更过分的要求。

“就算她们提的要求我全部满足,也不能保证这种人能有职业素养,在T台上有亮眼表现。”

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敷衍了事,登台之后随便走走,像逛大街似的,甚至在台上摆臭脸?

好的服装需要完美展示,才能更好地展现服装的美,模特不走心,会让整场秀的观赏性大打折扣,格调品味直线下降,谁还信这是高端品牌?

那么美的花房,华丽梦幻的舞台,也都白搭了。

大家更慌了。

谁也没想到,加班加点一个月,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那怎么办?我去求求她们,让她们认真走秀吧!”小春心急如焚,恨不得给模特队跪下了。

而林彦还在交涉,也是急得满头冷汗。

模特队的人就是不松口。

一群青春靓丽的姑娘,此时更像张牙舞爪的恶霸。

看着朱茯苓,嘴角勾着挑衅的笑,还拿出一份协议。

“她啥时候答应,把协议签了,我们这啥时候化妆上台,很公平吧?”

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朱茯苓吃得死死的。

朱茯苓深吸一口气,看向陆会长,“陆会长,上次超模大赛的模特们在京城吗?”

她不会是要临场搬救兵,把超模大赛的模特们叫过来吧?

能进超模大赛决赛的姑娘,各个身材高挑,肤白貌美,走秀水平也是顶尖的。

比这些模特表演队的人,水平档次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可问题是——

“她们确实刚好在京城,但是住在距离这里三公里的旅馆,万一来不及……”

“来得及!”朱茯苓立刻跟花店老板借火车。

十几号人,要是开小车,根本没法一次性接到人。

“等等!朱小姐,你不会打算亲自开车去接人吧?你会开车吗?”

“你说呢?”朱茯苓勾唇一下,坐上驾驶座,发动油门。

货车风驰电掣,朝旅馆飞驰。

庆幸80年代还没什么交警查超速,开得起车的人也少,压根没有堵车这回事。

货车畅通无阻,速度快得让人傻眼。

石桥桥人都傻了,“朱姐啥时候会开车的?”

还开得这么猛!

问题是,真的来得及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眼看着开秀时间到了,T台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前排贵宾席的众人有点坐不住了。

“不是到时间了吗,怎么还没开始?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到底开不开始,再没动静我们就走了,我们当记者的可是很忙的,没时间待在这儿耗。”

林夫人旁边的几位贵妇人,也有些坐立不安。

“刚才看到林彦脸色不太对,是不是真出问题了?”

林夫人暗暗着急,止不住往后台的方向瞅。

江姝颖勾着嘴角,一点都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好像早就知道了什么。

她就不信,这场秀能顺利进行下去!

就在她笑意正浓时,悠扬的音乐突然响起。

T台上,灯光璀璨。

这不可能!

江姝颖面色一变,猛地朝T台上看去。

只见烟雾缭绕,流光溢彩中,一名高挑美艳的模特,步履优雅,徐徐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立刻有记者认出来,发出惊呼,“她不是超模大赛的冠军吗?天哪,怎么请到她的?”

“不愧是冠军,太漂亮,太优雅了!”

更多人注意到的是一套又一套华美的时装。

优雅大裙摆,搭配色泽古典的丝绸,风情万种又含蓄优雅。

最绝的是裙身上一朵朵绽放的牡丹花,前所未有,视觉效果极其震撼。

“那是真花?天哪!是真的牡丹花,不是画的,也不是绣的,而是直接把真花绣上去了!”

从来没人想过,服装还能这样设计。

模特们妆容秀眉,盘起的优雅发型上,也戴着一朵朵娇艳牡丹。

服装上更是让人拍案叫绝。

一朵朵牡丹花绽放在华美服装上,真实而立体,穿在优雅高挑的模特身上,在烟雾缭绕和流光溢彩的灯光中,美得让人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花竟然不会凋谢?”

“太美了!穿在身上,好像花仙子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服装?我也想穿,多少钱都要穿!”

前排的贵宾席一片激动,有人甚至激动到站起来,恨不得冲到T台旁边,近距离观看每一个细节。

请来的记者扛起相机,啥都不说,就是一阵狂拍。

外头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呆了,伸长着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被震撼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25套服装全部展示完,所有人意犹未尽,不敢相信已经结束。

直到作为设计师的朱茯苓和石桥桥走上台谢幕,全场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老百姓们叫着嚷着,“太漂亮了!看一遍不够,再多来几遍吧!”

热烈的气氛,仿佛整个寒冬都沸腾了。

朱茯苓感受着这股热情,心情激荡。

她知道,这场秀成功了。

前所未有的成功!

佳人时装,从今天起,要起飞了!

记者们争先恐后围过来要采访。

朱茯苓轻轻推了石桥桥一下,“桥桥,拿出自信的气场,去吧。”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让她精心培养的设计师好好亮相,让整个京城的爱美人士,从今天起,记住石桥桥这个名字。

石桥桥手心都在冒汗。

她还不到24岁,而且就是个南方小破村的姑娘,头一回被记者追着采访,能不紧张吗?

“朱姐,要不你来吧,我……”

朱茯苓拍拍她的肩膀,笑容满面地鼓励道:“以后这种场面会很多,你要习惯。”

石桥桥深吸一口气,终于露出自信的笑容来。

朱姐说得对,以后会越来越好,她要是这点场面都hold不住,怎么对得起朱姐的悉心栽培?

陆会长看在眼里,对朱茯苓更欣赏了。

这种出风头的机会,换做别人,还不得抓在手里?

可她认真栽培好苗子,还愿意把好机会让出来,这份胸襟和魄力,太难得了。

更惊人的是,她还才华横溢。

上回超模大赛就惊艳所有人,这回的国风设计再一次让所有人震撼。

陆会长头一回见到这样人,每一次都能让人无比惊喜,永远不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

“幸好你赶得及,把模特们都带来了,不过你下次开车能别这么凶吗?模特们都说坐你开的车提心吊胆。”

对此,朱茯苓也有点抱歉,“时间实在太赶了,虽然出场费结清了,但还是麻烦陆会长再帮我跟她们说一声谢谢,也谢谢陆会长,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们怕是不会来。”

来的十几个姑娘,个个都是国内顶尖模特,比之前坐地起价的模特们好太多太多了。

至于那些模特眼见要价不成,风头还被抢了,气呼呼地走了。

“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们其实是奔着你来的。”陆会长笑眯眯的,说:“你不知道吧?自从半年前超模大赛一炮而红之后,她们凭借你设计的经典造型,在时装界打出名气,接到了不少走秀邀请,也陆续登上时装杂志,可以说,你是她们半个贵人。”

在80年代,国内时尚界刚刚起步,模特地位并不高,能接到的工作少之又少。

这一批从超模大赛走出来的模特,发展已经算很不错了。

得知朱茯苓又亲自操刀设计,她们当然要捧场。

一来感谢朱茯苓,二来今天的花仙子造型一定会再次成为经典,她们跟着沾光,以后在时尚界才能接到更好的工作,发展得更好。

“难怪她们没谈出场费,说多少就是多少,特别爽快。”

“这是当然,对她们来说这是好机会,就算一分钱不要,她们也会来支持,不像坐地起价那批人,目光短浅。”

活该她们到现在,还是只能以表演队的方式四处走穴,接触不到真正的时尚资源。

而过了今天,佳人这个品牌,也将成为京城时尚人士追捧的对象了。

外头的贵宾席上,几名贵妇人激动得像小姑娘。

“林夫人,你儿子打哪儿挖来的设计师,简直是天才,比之前在店里的设计师厉害太多了!”

“说是走高级服装定制路线?我下个月有个重要的聚会,正愁没有合适的礼服出席,这服装要怎么定?”

“太漂亮了!我侄女要结婚,想办西式婚礼,也在挑婚服呢!今天应该带她来看秀的,还挑啥婚服,今天的花仙子长裙多漂亮?又特别又有咱们国家古代的贵气,不像西方的白婚纱,瞧着一点也不喜庆!不行,我这就给她订一套!”

有人一脸遗憾地回来说:“咱们动作慢了,这服装要预约,量身定制,已经有人抢先定了,而且时间排期已经到2个月之后,这……”

大家纷纷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咱们可是十几年的朋友,能不能给点面子,让我们插个队?”

“你儿子真有出息啊,不过他打哪儿挖来的时装设计师,有才华,人长得还漂亮!”

林夫人还没时装秀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被大家团团围住,看她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流露出羡慕。

她儿子刚办了一场惊艳全场的时装秀,还得到所有人追捧,能不羡慕吗?

林夫人心里骄傲得不行。

至于让朱茯苓归还50%股份的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们都要定啊?那我跟儿子说说,先做你们的,不过我儿子可说了,高定服装可不便宜,1000元起步。”

听到这价格时,连她都吓一大跳。

谁会花那么多钱,就为了订一套时装?

没想到一口气就被预约到两个月之后,想早点穿上还得插队了。

“这服装一看就是重要场合穿的,贵是贵了点,但是体面又好看,值得!”

这么美的衣裳,谁舍得平时穿?

可有些重要场合,就是需要这么体面气派的礼服才撑得起场面,而能出席这种场合的人,就需要华丽时装礼服,也消费得起。

于是到晚上关店门时,订单排期已经到3个月之后。

“总共37套?!”

林彦看到订单登记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我知道京城有钱人多,很多人收藏古玩字画,根本不差钱,没想到有钱人这么多,而且肯为了一套服装花这么多钱!咱们这品牌的定价,可是1000元打底啊!”

当初朱茯苓定价时,他就有犹豫过。

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相信朱茯苓,准没错!

“按照定价来算,咱们光是第1天,就拿下四五万元的订单!”

虽然办这场秀,前前后后花掉大几千元,可是才第一天就回本了,并且还狠狠赚了一笔。

“茯苓,你不只是设计天才,而是太会挣钱了!我就知道这几个月等你,没白等!”

第二天起,这场轰动的时装秀就登上各大媒体。

因为打出的是民族品牌,国风口号,因此得到不少主流媒体的肯定。

不只是时尚杂志刊登了专访,本地电视台和报纸也刊登了报道。

“佳人”这个品牌,迅速成为高端奢侈服装的代名词,名声响彻京城。

而朱茯苓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咱们现在也算是知名品牌了,门店是不是要重新装修一下?我想做个落地大橱窗,把咱们登上报纸杂志的经典款展示出来,作为咱们的门面。”

“这个好!国内的服装店,还没几家做橱窗呢,亏你想到这个,是个好主意!”

林彦拍手叫好,又说:“你不知道,现在我妈对你可服气了,因为老有人找她要插队预约定做服装,她现在可是圈子里的大红人,可风光呢,再也不跟我提这么股份不股份的了。”

这也算解决了一场危机。

朱茯苓松一口气,然后立刻开始设计出橱窗造型。

摆到橱窗里的,是她最满意的三套花仙子造型,其中一套是超模大赛冠军在T台上展示的,也是登上时装杂志的最经典的造型。

往橱窗那儿一摆,再搭配鲜花流苏,美轮美奂。

路过的人,谁不多看两眼?

还有人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近距离看这套时装,并站在旁边拍照留念,然后拿着照片回去跟朋友炫耀。

朱茯苓扬眉,“这算不算成网红打卡点了?”

“什么网红打卡点?”石桥桥没听懂。

朱茯苓笑笑,没解释太多,而是继续投入工作,制作下一套礼服。

因为这个奢华橱窗,又为时装店带来一小波人气,订单也因此涨了一波。

意味着生意更好了,也意味着更忙了。

“朱姐,有不少客人反映,咱们这时装不适合平时穿,问咱们能不能设计一些平时能穿的服装。”

朱茯苓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想?”

经过这场时装秀的锻炼,石桥桥渐渐摆脱那股稚气,慢慢可以独当一面,做事和思考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对此,朱茯苓非常乐见,也会时不时引导她去思考。

石桥桥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想了一下,说:“咱们现在做的是高级定,而她们想要的是成衣,可以批量生产,适合平时穿的,就像之前的姿美服装一样,我觉得咱们可以出设计,然后找个服装厂合作,满足这些客人的需求。”

见朱茯苓没说话,她有点忐忑,“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朱茯苓拍拍她肩膀,很欣慰,“你的想法是对的。”

很多奢侈服装品牌,从做定制服装开始,一点点把业务版图开拓到成衣,鞋包配饰,香水,甚至珠宝首饰。

而这,也是她未来要走的路线。

这些可都是赚钱的好生意,有钱不赚是傻蛋啊。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主打产品,也就是定制服装做好。

“距离过年也没多久了,咱们先把预约的定制服装做好,回南方过个好年,成衣咱们是肯定要做的,但要等到过年之后了。”

林彦一听要做成衣,当场拍板。

“你们先安心做定制服装,成衣的事交给我,我这就去联系周边的服装厂!”

说完,风风火火就出去了,差点撞到来送饭的程越。

“你咋又来了?”林彦撇嘴。

倒不是不欢迎程越,实在是这家伙来得太勤快了,并且每次一来就要跟朱茯苓腻歪。

别人看不出来,他能看不出来为啥?摆明了是故意秀恩爱,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这让他一个单身狗咋活?

程越抱着还热乎的饭盒,冷哼,“我媳妇在这儿,我为啥不能来?”

他故意当着林彦的面,走到朱茯苓面前,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很用力。

啵的一声,贼响亮。

仿佛在对林彦说:看清楚,我才是她男人,你甭想对我媳妇动歪主意。

“真幼稚!”林彦无语。

店里的姑娘们,却红着脸调侃。

“朱小姐,你家那位又来送饭啦?”

“你们也太恩爱了,真让人羡慕呀!”

程越听得神清气爽,朱茯苓脸皮薄,就有点顶不住了。

瞪着他,把他拉到小休息室,没好气道:“以后不许再当众动手动脚的。”

“我没动手动脚,动的嘴。”

“……”

简直强词夺理!

程越只是开玩笑,可没打算真惹她生气。

他把饭盒打开,恨不得亲手喂她,“媳妇,吃饭。”

自打那次被他逮到午饭晚饭都不按时吃,他就上心了,隔三差五来查岗,顺道给她带饭。

这场时装秀,他是从头看到尾的,亲眼见证她的优秀被所有人看到,为她感到骄傲的同时,也留意到她又消瘦了。

这可把他心疼坏了。

“我特意买的北京烤鸭,你多吃点,瞧瞧你这下巴,都给饿尖了。”

朱茯苓哭笑不得。

这阵子她确实忙,也累,但压根没瘦多少,因为他盯得太紧了,还总是给她带好吃的。

她掉下去的那几斤肉,早就给吃回来了。

他觉得她瘦,纯粹是心疼她的心理在作祟。

“好了,我多吃点就是了。”

“我喂你?”

朱茯苓横了他一眼,“你适可而止一点。”

这又不是在家里,随时有人推门进来,被看到影响多不好?

程越只能作罢,然后就坐在旁边,直勾勾看她。

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她本来就好看。

肤白貌美,举止得体,散发着一股优雅的气质。

平时穿得简单就足够亮眼,现在因为工作原因,换了一身靓丽装扮。

毕竟名头是时装设计师,可不能穿得太寒碜。

一身白色优雅长裙,搭配剪裁得体的大衣,头发被盘起来,扎在后脑勺,垂下几缕慵懒的碎发。

简单又不失大气,特别迷人。

程越见过不少美人,可看着她,还是有些看呆了。

朱茯苓戳他脑门,失笑,“在发什么呆?”

“在看你。”

“天天见面,还没看腻啊?”

“不腻,一辈子都看不腻。”程越握着她的小手,表情特别认真,“媳妇,你最近越来越好看了,特别是换上今天这身衣裳,我简直没法把眼神从你身上移开。”

朱茯苓心里跟裹了蜜一样甜,也有点哭笑不得,“你这甜言蜜语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越来越能说了?”

不过说到衣裳,作为设计师的老公,他是不是也该换一身,穿得洋气点?

朱茯苓仔细打量他。

只见他一头利落短发,露出俊美迷人的五官,却穿得很随意,一件长长的军绿色棉衣,保暖是够保暖,可完全遮住他那身衣架子般的身材。

太暴殄天物了。

朱茯苓拉着他起身,然后开始脱他的大棉衣。

程越愣了一下,“茯苓,还在外头,你确定现在就……”

难道是吃饱了,就保暖思那啥?

朱茯苓俏脸一黑,“你瞎想啥呢!站好了,我量一量你的身材数据,给你做一身衣裳,作为我男人,长得还这么好,当然要穿得帅气挺拔。”

程越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忙活,小手在他身上点来点去,差点把他给点出邪火来。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俊脸一黑,说——

“媳妇,你平时都是这么给人量身体的?”

“嗯。”

既然是量身定制,自然要掌握每个人独特的身材数据,然后量体裁衣,才能发挥每个人独特的优势,发挥每个人独有的美。

程越又问:“来定制服装店,有没有男顾客?”

“有男有女,女顾客多是订礼服,男顾客就订西装。”

哪知道程越一听,脸更黑了,还有点咬牙切齿。

“你也是这样给那些男客人量身体的?”

朱茯苓扬眉,哭笑不得地看他,“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程越平时挺稳重的,难得有点闹脾气,并且非常霸道,说:“我就是不高兴你跟别的男人这么亲近,即使只是单纯的工作也不行!”

他欣赏她的才华,尊重她的事业,但并不代表他身为丈夫,可以忍受她这么碰触别的男人的身体。

即使这种碰触,只是隔着衣服,量对方的身材尺寸。

那画面光是想想,他就醋得不行。

“媳妇,你让别人量好不好,不然我会吃醋。”

见他这么坚持,朱茯苓就点头。

感情这事儿,讲究的是一个信任,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让两人之间产生裂痕。

她不喜欢猜来猜去,既然他介意,那她就满足他。

“我做设计,安排其他人来量,可以了吧?”

“媳妇,你真疼我。”

程越高兴了,忍不住抱抱她,心里甜滋滋的。

她咋这么好呢?

真的好喜欢她啊。

“行了,少说漂亮话,站直点,还没量完。”朱茯苓有点害臊,把他推开,一边量着,突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快放假了?”

马上要到1月份了,是到学校放假的时间了。

再然后就是过年,他们是该回南方了。

程越点点头,“大家都在计划着放假前的聚餐。”

朱茯苓诧异,“你不去?”

程越确实不想去。

齐主任交给他的研究课题到收尾阶段,他忙得很,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时间,恨不得分分秒秒都用在她身上。

跟同学聚餐,哪有跟她呆在一起舒坦?

“我想多陪陪你。”

朱茯苓却不太赞同,“没人说你不合群?”

“有,但我不介意。”

他不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不会为了融入所谓的集体,挖空心思虚以委蛇。

别人怎么议论,跟他无关。

朱茯苓却不这么想。

他可以不在乎舆论,但舆论有时却能杀人。

就像上回跟卢雪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他错失“十佳优秀学生”荣誉,还被白教授开除,可不就是这舆论闹的?

就因为他平时太低调,大家不了解他,所以看了两篇杜撰的文章就一股脑骂他,还没几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光是想想,朱茯苓就心疼他。

不知道那段被全校人骂的时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所以还是要跟同学交流,多几个朋友,至少在被误解的时候,有人帮他说话。

“还是去参加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愿意?”程越有些诧异,“媳妇,你脸皮薄,性格低调,不喜欢到处宣扬自己的私事,所以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场合。”

她要是不乐意,他绝不勉强。

朱茯苓点点头,“我确实不喜欢,不过这回跟你一起去,没关系。”

“是为了我吗?”程越心里软成一片,把她抱得更紧,“媳妇,你太好了,我更喜欢你了!”

“少说这些甜言蜜语,也不嫌害臊。”朱茯苓瞪了他一眼,眼神却没有半点威慑力,反倒是脸蛋红扑扑的,瞧着让人心痒痒。

媳妇害羞了。

程越心里更甜了,在朱茯苓给他做衣裳时,就寸步不离跟着她,跟个小尾巴似的。

朱茯苓又头疼又甜蜜,倒也没有阻止他,而是加班加点为他做衣裳。

时间一晃就过去。

程越的论文终于赶出来,递交上去,《振兴》期刊特别重视,当天就审阅,并且给了已经通过,很快就会发表的回复。

消息传到周教授耳朵里,周教授拍拍程越的肩膀,“程越同学,不愧是你!”

“多亏周教授指点,还有徐烨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哪能做得来?”

周教授看他的眼神更欣赏了。

其实他跟徐烨能帮上的忙并不多,但是在论文上,程越还是让他跟徐烨署名了,等于把荣誉分给他们一起共享。

羡煞旁人。

白教授黑脸好些天了,因为这份荣誉本该落到他头上,可谁让他把程越给开除了呢?

还有本来被寄予厚望的高逢春,论文被打回来好几回,改了又改,还是没通过。

眼看着程越又要发表新论文,徐烨也跟着沾光,他就更憋屈了。

那又怎样呢?

谁让他才华比不上程越,不服也得服。

但还是有些人不服气。

聚餐这天。

几个男同学已经到聚餐的地方,围坐在一起,刚好就提到程越的论文。

论文还没发表,没多少人知道内容,这就给很多人想象的空间了。

“也不知道《振兴》期刊在想啥,谁的论文交过去,不是要改三五遍才通过?我听说有些人改了十几遍都通不过呢,为啥他一次就过了,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高逢春有白教授的指导,都改了好几遍还通不过呢,他跟着周教授,凭啥一次过?我也感觉有猫腻!”

有女同学听不下去了。

“程越同学本来就很优秀,你们做不到不代表他做不到。”

“他要是真这么优秀,为啥现在还不来,是不是心虚不敢来啊?”

“这饭店的消费可不便宜,男生平摊费用,每个人要花20多块钱,他估计掏不出这钱,所以没脸来吧?也对,一个南方小破村的泥腿子,花得起这笔钱吗?”

话没说完,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歉意。

“对不起,来晚了。”

女生们回头一看,眼睛都直了。

只见他眉目英挺,英俊帅气,身材高大挺拔,修身的黑色长裤衬得两条腿又直又长,身上一件黑色大衣,剪裁干脆利落,衬得他越发挺拔,气场十足。

从他出现的那一秒起,女孩子们的视线,就直勾勾落在他身上,心脏砰砰跳。

这也太帅了!

程越同学本来就很帅气,很多学生私底下偷偷管他叫校草。

今天换上一身量身定制的服装,整个人更是光彩夺目,让人睁不开眼。

有人直勾勾盯着他身上的大衣瞅,特别好奇。

“程越同学,你这衣服真好看!是啥料子,看起来又好看又保暖,在哪儿买的?”

程越骄傲地挺直脊背,说:“在佳人时装,量身定制的。”

“佳人时装?这阵子各种上电视报道的服装品牌?听说设计特别好,但是也特别贵,而且要提前预约才给做衣服,我表姐想预约都约不上!”

刚才阴阳怪气的几个男生,更是酸得不行。

“既然那么难买,谁知道是不是从那儿买的?”

“不过他不是很节俭吗?哪来的钱买这家的衣服?”

话里话外的恶意,让程越皱眉,“我做课题研究有补贴,再说我怎么得到这件衣服,需要向你们汇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气场足够震慑人。

几个男同学不敢再吱声。

倒是旁边的女生,语气有些酸溜溜的,“程越同学,你对象不是大老远从南方来找你吗?她盯你可真紧啊,今天怎么没来?”

“程越同学长得这么帅,穿得这么好,她对象怕是不好意思来吧?”

程越当众说过自己有媳妇,而且还在学校的告白墙上贴过给自己媳妇的情诗,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他是有对象的人。

可架不住他长得帅,又有才华,多少女同学多看两眼,一颗心就忍不住砰砰跳,私下也没少议论程越的对象。

“听说是南方落后地区的农村女人,没上过什么学就跑出来做生意,倒卖东西。”

“那不就是倒爷?”

倒爷这个词是80年代特有的,尤其在京城特别流行这说法,特指国家在进行经济转型时,专门做倒卖商品牟利的人。

不是个好词。

在很多人眼里,倒爷专门干蒙拐骗的勾当,是上不得台面,甚至见不得光的。

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姑娘家,充满了恶意。

也因此,在很多傲气的学生眼里,朱茯苓是配不上程越的。

一个前途无量的华大高材生,一个不学无术的女倒爷,能般配吗?

也有人认为,朱茯苓在南方的日子过不下去,眼见程越在京城越来越好,还拿到了研究补贴,就巴巴地跑到京城来。

就是怕程越被人勾走,专程来吸程越的血,企图让程越供着她,让她在京城过上好日子。

程越冷了脸,语气冰冷,“茯苓会来,只是还没到。”

大家却不信。

这种女人本来就上不得台面,在全是华大高材生的聚餐场合,有啥脸面来?

也不嫌自个儿磕碜。

“我就猜她不敢来!要是敢来,铁定跟程越同学一块儿来了,哪能等到现在还没见人?”

程越面色更冷,正要替媳妇说话,门口挡风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传来一道含笑而动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来晚了。”

几个男同学不由自主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

程越媳妇这号人,在学校人尽皆知,可真正见过她的人没多少。

有人猜测程越有才有貌,为啥对她这么专情。

“肯定长得跟狐狸精一样,才把程越迷得死死的!”

现在一看,哪是什么狐狸精,分明比狐狸精还好看!

皮肤很白,模样精雕细琢,比公认的校花卢雪还好看,身上还有一股淡然沉静的气质。

朱茯苓今天特意捯饬过,头发盘起来,在后脑勺扎了个丸子头,身上穿了个程越同款的大衣,剪裁修身,衬得身材玲珑婀娜,沉静的气质就多了几分耀眼时尚。

跟程越站在一起,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难怪程越被她迷得死死的。

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个男人看了都心动。

顿时,男生们看眼神,特别羡慕嫉妒恨。

很快有人问:“怎么来得这么迟,没跟程越同学一起来?”

是一个女生,看朱茯苓坐在程越身边,语气就酸溜溜的。

朱茯苓微微一笑,“不好空手来,所以订了点东西,制作需要点时间,应该也送到了。”

正说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飘来。

然后,把东西摆上桌来。

是烤鸭。

新鲜出炉就送来的,表皮烤得酥脆,味道飘得整间屋子都是。

整整5只!

有人认出这家烤鸭店,惊呼道:“这是京城最贵的一家烤鸭店,一直烤全鸭要卖15元!”

整整5只,那就是75元,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好大的手笔!太大方了吧?”

大家都是普通学生,兜里的钱紧巴巴的,哪敢这么花?

还有人盯着朱茯苓身上穿的大衣,忍不住伸手去摸,“这到底是啥料子,摸起来太舒服了吧?又暖和又轻便,不像棉衣一样又厚又重,还不好看。”

“跟程越同学穿的是情侣装吗?程越同学说他的大衣是佳人时装做的,你的难道也是?”

这同学眼光倒是不错。

朱茯苓点点头,“的确是佳人时装做的。”

“真的是啊?难怪这么好看,可我听说佳人时装的衣服很贵的,还很难预约,你是怎么买到的?”

“用程越的课题津贴买的吗?花钱是不是太大手大脚了,穿这么贵的衣服,你一点都不心疼程越同学赚钱辛苦啊?”

这话就有点阴阳怪气了。

朱茯苓看向说话的女同学,发现她直勾勾盯着程越,眼神很直白。

原来如此。

原来是看上程越,嫉妒她拥有程越,所以故意针对她?

跟卢雪一个德行。

朱茯苓无语,淡淡道:“我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的衣服,为什么不能穿?”

大家愣了一下,觉得她在开玩笑。

“你都说了,这是佳人时装的衣裳,咋就成你设计制作的了?你该不会想说,你就是佳人时装的设计师吧?”

“我在报道上见过那位设计师的照片,确实是个年轻姑娘,但她叫石桥桥,不是你啊,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以为我们这么好糊弄?”

没等朱茯苓说话,有个男生突然出声,“她好像真不是佳人时装的设计师。”

大家一听,就更确定朱茯苓在撒谎。

哪知道下一秒,男生又说:“等等,她好像是……”

“是佳人时装的女老板!”

大家以为听错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佳人时装的老板不是姓林,是个男的吗?”

那男生也有点不可置信,他从包里掏出一封精致的邀请函。

“我舅舅是记者,拿到时装秀的邀请函,我见这邀请函很漂亮,就问他要过来收藏了,你们看,上头写的佳人时装就是有两个老板。】

邀请函的落款,明晃晃写着朱茯苓的名字。

可不就是程越的媳妇吗?

所有人都呆滞住。

不是说程越的媳妇,是个南方落后小破村的农村女人,要钱没钱,要文化没文化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高端时装品牌的女老板了?

程越握着媳妇的手,特别骄傲地说:“佳人时装有两个设计师,我媳妇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她没人低调,没有接受采访罢了。”

难怪佳人时装又贵又难预约,他却能穿上那儿设计的大衣。

也难怪朱茯苓一出手就是5只最贵的烤鸭,还说她穿的同款大衣是自个儿设计的。

“程越同学,你对象也太厉害了!”

“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对象上哪儿找?好羡慕啊!”

“朱小姐赏脸来聚餐就行了,还带这么多烤鸭,也太客气了!”

大家态度顿时就变了。

谁还会觉得朱茯苓配不上程越呢?

分明是程越捡了大便宜,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那个对程越有点意思,对朱茯苓阴阳怪气的女生,一张脸都涨红了,坐到角落去,没再吭声。

朱茯苓笑笑,没说什么,而是招呼大家吃烤鸭,“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把其中一只鸭腿,放到程越面前,“你吃这个吧,味道不错。”

程越看着她,“你说还有事,要晚些到,就是去顶烤鸭?其实没有必要。”

朱茯苓却不这么认为。

过来之前,她做了充足准备。

换了一身跟他同款的情侣装,又特意订了5只烤鸭,就是不想他在同学面前没面子,也委婉地告诉某些女同学,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他是有主的。

“这不是想让你更有面子吗?”

“可是太破费了。”

“没事,我现在是老板,不差这点钱。”朱茯苓朝他眨眨眼,眉宇间都是自信。

特别好看。

程越看得入迷,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亲亲她。

“媳妇,你也吃。”他把另一只鸭腿,放到她碗里,看她的眼神特别温柔。

其他同学看在眼里,只有羡慕的份。

吃得差不多了,朱茯苓去了一趟厕所。

厕所离得有点远。

回来的路上差点撞到人。

“对不起。”

朱茯苓礼貌地道歉,想从另一边走,对方又过来,挡在她面前。

故意的?

朱茯苓皱眉,抬起头来,发现这人有点眼熟。

不就是掏出那张邀请函,说他舅舅是记者的男生?

那男生直勾勾盯着她,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你跟程越在一起,是不是被逼的?”

“哈?”朱茯苓以为自己听错了。

80年代高学历的人还是极少数,而华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这里的有些学生带着一股傲气,看不起她学历低,从来都是认为她配不上程越。

这么问她的人,这男生是头一个。

但他啥意思?

“这是我跟程越之间的事,跟你无关。”朱茯苓不想多说,“请你让开。”

那男生非但不让,还伸手来抓她,“程越就是个穷小子,一定是他死皮赖脸纠缠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跟这种小白脸在一起?”

朱茯苓气笑了,重重甩开他的手,“请你放尊重一点,程越不是小白脸!”

“要不是你,他穿得上这么好的大衣?他那点今天,自个儿生活费都不够吧,还不是让你养他?这还不叫小白脸?”

男生冷笑着,看朱茯苓的眼神带着一股火热,“你从南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就是想留在京城,不想跟他回南方那小破地方吧?那你离开他,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让你留在京城……”

话没说完,找过来的程越气呼呼的,直接一拳砸过去。

“呯!”

那男生被砸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你干什么!痛死我了!”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拦着茯苓,还说莫名其妙的话,想干啥!”

程越脸色铁青,抓着朱茯苓仔细看,表情非常紧张,“茯苓,你没事吧?他欺负你了?”

朱茯苓摇摇头,但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挺没意思的。

“我想回去了。”

“那咱们就回去。”程越握住她的手,立刻就走。

那被打的男生还想追上来,被走过来的一个女生拦住,“你被打一拳还不够,还想再被打一拳?”

她语气轻飘飘的,但那男生不敢惹她,一肚子火硬是给忍回去了。

女生没再看他,而是看向程越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感觉到她的视线,朱茯苓回过头,发现她在看程越。

她眉头皱紧,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是女生有点眼熟,好像前世在哪里见过。

“媳妇,怎么了?”

“刚才出现的女生,你认识吗?”

程越认真想了想,“不认识。”

朱茯苓心里的疑团更大,可想半天也想不到那股奇怪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只能暂且放下。

过了今天,程越就放寒假了。

这也意味着,南下回乡要提上日程了。

“我跟程越要回芒城过年。”

这话刚说出来,林彦就傻了。

“你可是老板,也是设计师,你走了,佳人时装咋办?”

朱茯苓看向石桥桥,“桥桥也是芒城人,也要回去。”

“……”

林彦一脸天要塌了的表情。

“咱们做的是定制服装,设计师都跑了,这是要我的命啊。”

朱茯苓哭笑不得,“咱们不是贴招设计师的招聘启事,物色过设计师吗?我看有个姑娘就挺不错,早上刚面试过,让她回去设计作品,明天带过来看看,要是不错就留下。”

她已经做了安排,过年这段时间,让这姑娘值班,负责设计工作。

当然要严格培训过,并且这段时间少接订单,怕这姑娘干不来。

至于服装的剪裁制作,店里的几个员工被她特训过,现在非常熟练,只要不接急单,日常单子慢工出细活,能做得来。

林彦还是不想放人。

可没等他拦人,朱茯苓就被程越给拽走了。

他一向不爽林彦,净跟他抢媳妇!

虽然谈的都是工作,可他就是不爽!

“媳妇,咱们走,今天就买票走!”他收拾着东西,想到京城回芒城,坐火车将近三天三夜,他就很心疼。

“虽然是卧铺,但还是很折腾,媳妇,辛苦你了。”

朱茯苓想了想,突然说:“要不咱们坐飞机?”

不只是石桥桥,连程越都吓一跳。

“飞机票很贵吧?”

对80年代的人来说,坐飞机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朱茯苓却笑眯眯道:“咱们现在有钱,坐得起飞机。”

就在昨天,时装店结束营业之后,她召开了全体员工会议。

除了做简单总结,安排过年的值班,最重要的究竟是发奖金!

放在后世,妥妥的就是年终会议,发年终奖!

“这一个多月以来,大家都辛苦了,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明年回来更有工作干劲,我跟你们林老板商量过,除了工资和本来都奖金,每个人再多发一个月工资,相当于放假过年期间,是带薪休假!”

所有人一片欢呼。

员工过年假期15天,还发工资,这么好的福利,上哪找去?

最后,每个员工到手的奖金,都比平时多了五六百元,这在八零年代可是一笔巨款,乐得大家脸上笑开花。

石桥桥最年轻,可她有才华,作为设计师,她光是奖金就拿到2000元。

而朱茯苓自个儿,既是设计师又是半个老板,不拿奖金,直接拿分红,到账将近9000元!

加上存折里本来就有1000多元,加上这一笔分红,总存款超过20000元!

去存钱的时候,程越看到存折里的余额,大大吃了一惊。

天哪!

他媳妇现在是万元户,是富婆了!

他自个儿也要存钱,做课题研究发的补贴有500元呢,对很多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得数字,可是跟朱茯苓的巨款比起来,那就很不够看了。

“媳妇,我还说要养你来着……”

两份存折往哪儿一放,里头的数字差点可不只是一位数。

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朱茯苓笑了,“我的不就是你的,你还跟我计较这个?”

“你说得对,你的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程越抱着她,心里美滋滋的,也忍不住在想,媳妇越来越厉害了,他作为男人可不能输。

以后要更努力做研究,将来跟赵先生好好干,可不能给媳妇丢脸。

兜里有钱,人就有底气。

朱茯苓看向石桥桥,“坐火车太折腾了,咱们还是坐飞机吧。”

要是在后世,从京城到南方省城,不到三个小时就能到达,但是以现在的航空技术,还是要小半天。

比起三天三夜的绿皮火车,还是快了好几倍。

石桥桥有点跃跃欲试,“不过咱们能买吗?听说是当官的才能坐,要查身份,还要有介绍信,咱们啥都没有,可以坐?”

“当然!”朱茯苓笑了,“现在普通老百姓也能坐了。”

70年代想要坐飞机,的确要查证件,开介绍信,但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发,个体户和私营企业不断发展,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第一批富起来的人住进大房子,开得起小轿车,自然对坐飞机的需求也越来越多,飞机就不再是少数人才能坐的交通工具。

80年代还没有后世各种先进的机器设备,机票还不是机打的,而是手写。

售票窗前排起长长的队伍。

朱茯苓走到队伍后面,“咱们先去买票。”

石桥桥背着行李,整个人都很兴奋。

“天哪!我真的要坐飞机了!”

她现在看啥都新奇,排长队也不嫌无聊,激动得很。

芒城是个小县城,当然没有飞机直达,只能买飞抵省城的机票,然后再转车。

“票价120元一张。”

票价比朱茯苓想象的贵,差不多是普通人两个月的工资了。

要不是现在挣得不少,她还真舍不得坐。

薄薄一张手写的机票,盖了红戳戳。

石桥桥小心翼翼捧着,“这就是飞机票啊?咱可得小心拿着,不能弄丢了,120元一张啊!”

朱茯苓也觉得稀奇。

前世在时尚行业,没少天南地北地飞去看秀,当然就没少坐飞机。

对她来说,坐飞机家常便饭,但80年代的飞机却是头一回坐。

设备没有她熟悉的先进,安检也没那么严格,后世不能带的香烟、火柴这些物品也还能带。

程越跟朱茯苓是连坐的,坐下之后,感觉也挺新奇。

特别是飞机起飞之后,很多人趴到窗口看外头的蓝天白云,还有下方的万里河山,发出阵阵惊呼。

他也忍不住去看了一会儿,感觉特别奇妙。

朱茯苓笑笑,也看了几眼,但困意很快袭上来,就开始打盹。

“靠着我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程越轻声说。

朱茯苓也不客气,靠向他的肩膀。

自个儿男人,有啥好客气的?

她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芒城这边。

朱永山却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客人,咋能让你忙活?”

他急忙上前,从女人手里抢过扫帚,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又吓得缩回去。

对方叫丁慧珍,是隔壁家丁叔的亲妹妹,丈夫是个泥瓦匠,在工地干活时从高处摔下,当场断气。

丁慧珍就成了寡妇,带着儿子来投奔丁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丁慧珍这阵子经常跑来找他说话,这两天还开始动手要帮他打扫院子。

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隔三差五跑到一个离婚的男人家里,还给男人打扫院子,不用想也知道街坊邻居能议论成啥样。

丁慧珍没理会朱永山的尴尬,又要抢扫帚过来继续扫。

“咱们是邻居,你还跟我客气啥?再说我在家里也没啥事做,来你这儿还能有个人说说话,你这手也不方便,我就是顺手扫个地,没啥。”

“这让人瞧见了,对你名声影响多不好。”朱永山急得不行。

丁慧珍长得有几分姿色,烫着大波浪的头发,身材也前凸后翘的,穿的衣裳还特别艳,而且经常是大V领,露出的一片胸脯,让朱永山不敢靠近,就怕看到不该看的。

“我儿子今天放学得早,今晚能带他来你家吃饭吗?”丁慧珍突然说。

朱永山哪能答应?

丁慧珍只是白天来串门,街坊邻居就在传他跟丁慧珍搞在一起,要是她晚上来,那还得了?

“今天娟儿要早点回来吃饭,不方便。”

程娟一点也不喜欢丁慧珍。

不是她拿有色眼镜看人,实在是丁慧珍穿得不像良家妇女,她觉得丁慧珍说话还吊着嗓子,走路扭来扭去,怎么看都不像好好过日子的好女人。

朱永山老实巴交,好不容易摆脱心眼多的杨翠,再碰上个丁慧珍,铁定要吃亏。

丁慧珍也不爱跟她打交道,一听她要回来,就没再继续往朱家凑。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我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她走到院门口,还说了这么一句。

旁边几个买菜回来的大婶看在眼里,又开始议论了。

“丁家那寡妇又往朱家屋里凑,老半天才出来,也不知道进去干了啥。”

“孤男寡女的,还一个没了女人,一个没了男人,能干啥事儿?”

丁慧珍听到了,只是笑,扭着腰肢回丁家。

朱永山送走她,正要把院门给关上,旺财突然叫起来。

“汪汪!”

冲着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女人。

女人盘着头发,穿着大衣和靴子,光鲜亮丽,风韵犹存。

朱永山僵在那里,不敢相信看到了谁,“你……”

整整十几秒,他才回想起几乎要忘记的名字,嘴唇发白地念叨着:“范晴……”

眼前这个优雅得体的女人,跟记忆中的农村妇女简直是两个人。

要不是这张脸没有变,朱永山根本认不出来。

“你,你不是已经……范家人说你已经死了。”

范晴打量着这个十几年不见的男人,视线落在那条空荡荡的手臂袖子上,眉头皱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刚才那个叫丁慧珍的女人能进屋,你就让我杵在院门口?不打算让我进屋再说?”

朱永山有些局促,下意识把门打开,让范晴进屋。

范晴打量着屋子,很惊讶。

在她记忆中,朱永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男人,除了脾气好,没啥挣钱的本事。

当然,就没办法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不然她当年也不会跑掉。

“你要不要喝点水?”

朱永山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然后远远坐在她对面,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还活着啊?变了好多……”

不仅还活着,而且肯定过上了好日子。

朱永山局促地坐着,不知道该说啥。

范晴在他记忆中已经变得很模糊,只隐约记得她是个漂亮的女人,眼睛里始终有着某种渴望。

他知道范晴不甘心一辈子待在农村。

她说她去算过命,注定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说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朱永山,我们离婚吧,我是凤凰命,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农村泥瓦房里,你放我走吧。”

当时是70年代,所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在为了能活下去而拼命,范晴却说她应该住大房子,穿漂亮衣服,顿顿饭都吃肉,那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跟着朱永山,她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所以她要走。

不到三岁的女儿抱着她的小腿,哭得稀里哗啦,她也没有回头。

她告诉朱永山,让他以后对女儿说她爱女儿,只是出了意外,人没了。

她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连范家人都找不到她,说她早就死了。

可是现在,她突然回来了!

范晴没有接话,只是四下打量着。

发现这屋子很大,收拾得很干净,装修也不错。

家里要啥有啥,彩色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沙发铺了软垫子,有漂亮柔软的抱枕,桌子上还摆着果盘,有新鲜的水果。

日子过得很舒坦。

“我回去老房子找你,他们说你住到城里来了,我没想到你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是茯苓租的,家里的大件也是她买的,她嫁人了,现在很有出息。”

能没出息吗?

都找到京城去,跟卢雪抢男人了。

范晴面色沉了沉,看朱永山那条断掉的手臂,眼神流露出一丝讽刺。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你给茯苓找的后妈?”

“不是。”朱永山立刻否认。

“不是就好。”

范晴点点头。

虽然早就跟朱永山离婚,但是看到他跟女人勾勾搭搭,心里还是很不舒坦,尤其还是个妖里妖气,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那女人看着很不正经,我想你不至于给茯苓找这种后妈。”

朱永山脸上火辣辣的,有些难堪。

范晴以前就不太看得上他,现在对他说话的口吻更让人不舒服,好像他可以随便使唤一样。

明明早就离婚,并且十几年不见,朱永山不知道她为啥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对他提要求。

“你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范晴也不拐弯抹角了,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

一看就知道里头装的是钱。

“这是给茯苓的,你交给她,让她以后安心呆在南方,不要再出现在京城,更不要来找我。”

朱永山一呆,突然涌上一股愤怒,“你啥意思?茯苓这么见不得人吗?她可是你女儿!”

“我现在有自己的家庭,我不希望我现在的丈夫误会我跟过去还有什么纠葛。”

范晴沉着脸,很不高兴朱永山竟然跟她呛声。

接着又拿出另一个信封,里头也装着钱。

“这是给你的,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跟你的过去,如果有人来问你,你不要说你认识我,更不要说茯苓是我女儿。”

当初她告诉卢雪她爸,说她年轻时被坏男人骗到山里,被逼着生过一个孩子。

在这番说辞里,前夫朱永山是个丑陋的恶霸,生出的孩子也是见不得光的孽种,而她是纯粹的受害者,是历经千难万险才逃脱的可怜女人。

如果不拿钱堵住朱永山的嘴,当年的事情曝出来,她的受害者身份就立不住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阔太太生活,也会因此招来麻烦,这是她不乐意看到的。

“拿了钱,你跟你女儿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朱永山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我知道我当年穷,给不了你想要的日子,你看不起我,我跟我离婚!我认,放你走,照你说的,这么多年不去找你,不纠缠你,我也做到了。”

“可茯苓是你女儿!当初你走得那么干脆,有没有想过这些年她经历过什么?十几年没有关心过她,没有回来看过她,一回来就拿钱羞辱她!范晴,你还是跟当初一样,心里只装着你自个儿!”

他愤怒地抓起两个信封,丢回到范晴,然后推她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我跟你也没关系了,你走吧!”

旺财感受到他愤怒的情绪,冲范晴汪汪大叫。

范晴吓了一跳。

以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朱永山可从来不敢跟她顶嘴,现在竟然敢跟她顶嘴了!

“你不要钱可以,但是你要保证,永远不要出现在京城,也把你女儿给叫回来,她也不许去京城。”

“茯苓是我女儿,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她!”

“朱永山,你别不识好歹!”

范晴脸色难看,两手就要扇朱永山巴掌。

“爸!”

一声惊呼传来。

朱茯苓下飞机,又转坐大巴,累得要命。

终于要到家了,突然看到有人要对她爸动手,面色微变。

甭管这女人打哪儿来的,别想动她爸一根汗毛!

“你是谁?想对我爸做什么!”

朱茯苓冲上去,一把将人推开,转头担忧地看向她爸。

“爸,你没事吧?”

“爸没事,但她是……”

“朱永山,住口!”范晴突然喝道。

她千里迢迢南下,就是想把那段过去彻底抹除,当然不希望朱茯苓这个定时炸弹知道她的身份。

万一朱茯苓缠上她咋办?

“刚才是你自己说跟我没有半点关系,那就不要说多余的话!”

朱茯苓面色一沉。

她在京城并没有见到范晴,这是她第一次跟范晴见面。

印象极其恶劣。

会动手打她爸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有好印象?

“我不认识你!旺财,赶她走!”

旺财一听她的指令,立刻冲上来,朝范晴龇牙吼叫。

吓得范晴脸色发白,远远退到院门外。

程越看都没看她一眼,立刻就把门给关了。

朱茯苓这才扶着他爸回屋,一边小声安慰,“爸,别生气,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见她爸脸色发白,她就不想提范晴,于是从包里拿出从京城带回来的特产,想让他爸高兴些。

“我这次出门还去了京城,带回来不少京城小吃,给您尝尝鲜。”

有真空包装的烤鸭,果脯,蜜枣等等,都是在南方不容易买到的美食。

朱永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真去京城了啊?有没有去天安门看升旗?”

对80年代的人来说,能去一趟京城是很厉害的事,自然而然就少不了要去看升旗,因为这是一件神圣的事。

“还没呢,下次我带您去看升旗,咱们坐飞机去!”

“飞机都是当官的才能坐的,咱们小老百姓哪能坐?”

“咋不能?我跟程越就是坐飞机回来的,您看,飞机票还在这儿呢。”

朱永山一看,眼珠子都瞪大了。

“坐飞机要120块钱?这也太贵了!”

他干两个月的活也挣不到120块钱,咋坐一次飞机就要花这么多?

朱茯苓笑着说:“没事,咱们现在坐得起飞机。”

朱永山一看,发现她身上穿着料子顶顶好的衣裳,人也变得更精神靓丽了,更惊讶了。

“你去京城这么久,都干啥了?”

朱茯苓把烤鸭的真空包装打开,让程越找来盘子装上,然后递到朱永山面前,眉眼都是笑意。

“您尝尝这烤鸭,我一边跟您慢慢说。”

范晴没有走远,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她是看不上朱永山的。

朱永山出身低又没出息,现在还断了一条手臂,听说后面娶了个女人又离婚了。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现在过上好日子了,还有女人往他身边凑。

还有当初总是黏着她的女儿,现在认不出她,还耐心地孝顺朱永山。

一切都变得太陌生了。

相比之下,她现在的男人在外头勾三搭四,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心翼翼扮演好贤惠妻子的角色。

而她名义上的女儿卢雪,从没给过她好脸色,还处处跟她作对。

看着屋里温馨的一幕,范晴头一回怀疑自己当初离开得那么干脆,到底是不是对的。

朱永山吃着烤鸭,欲言又止。

朱茯苓知道他想说什么,“爸,你是不是想说刚才那个女人的事?”

“你在京城见到她了?”朱永山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朱茯苓挺坦然的。

卢雪跟她提起范晴时,她猜过范晴的身份,但没有找范晴证实过。

一来太忙没时间,二来也完全没必要,因为范晴是原主的生母,但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不过我猜到她是谁了,我见过她的照片。”

“那你刚才……”

“爸,当时是她不要咱们父女,咱们没有对不起她,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哭着要找妈妈的小女孩了。”朱茯苓看着她爸,很认真道:“我有自己的家人,有您,有程越,有妹妹娟儿,我很知足了,她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朱永山愣了好半晌。

女儿真的变懂事了。

当初哭着要找妈妈,因为他留不住妈妈而把他当仇人的小女孩,已经变成自立乖巧的大姑娘,还会安慰他了。

朱永山眼眶泛酸,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爸,您也别想太多,是她说过让咱们当她已经死了,那咱们就当她死了吧,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

朱茯苓拍拍他爸的手背,转移话题道:“今天我跟程越回来,您是不是要做点好吃的,给我们接风洗尘?”

“对对对!我这就去买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朱永山悄悄抹掉眼角的泪花,马上起身去买菜。

朱茯苓长松一口气。

程越反而有些担心她,“你是不是怕爸伤心?”

朱茯苓轻轻点头。

范晴离开这么多年,突然冒出来,能有啥好事?

看她爸的眼神没有半点温情,特别落在她爸那条断臂上的眼神,嫌弃又鄙夷。

特别让人心寒。

朱茯苓讨厌歧视残疾人的人。

她爸确实没了一条手臂,可人那么好,又勤劳能干,比很多四肢健全却好吃懒做的男人好太多了,别人凭啥歧视他?

“爸平时话少,有啥事都闷在心里,我怕他往心里去,偷偷伤心,我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爸的,平时咱们都忙,就他一个人在家,一定很无聊。”

程越听得动容,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放假这段时间,咱们就多陪陪长辈吧。”

“嗯。”朱茯苓轻轻靠向他的肩膀,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

程越看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刚才那个女人真的是……”

“她就是生下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又抛弃掉我的人。”

准确来说,并不是现在的她,而是已经死去的原主。

她前世就没什么亲人,今生对从没见过的所谓的亲生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

知道程越在担心她,她笑道:“她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我一点也不在意,对我来说,珍惜当下比什么都重要,你才是我的当下。”

她不在意,程越却心疼她,忍不住亲亲她,“以后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朱茯苓闭上眼,正要回应他的吻,然后突然成了一声低呼。

“妈呀!我是不是回来太早了?”

是程娟的声音。

朱茯苓有点尴尬,推了一下程越。

程越意犹未尽,瞪了程娟一眼。

程娟却没理他,奔到朱茯苓面前,激动得不行。

“嫂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去京城这段时间,大家快疯了!特别是李兴,成天吵着要去京城逮你,我猜你要再不回来,他都要杀到进城去找你了!”

朱茯苓惊讶,“我不是留计划书,安排好工作了吗?”

“那哪够啊?自从咱们在芒城拿下独家代理权之后,生意越来越好,摆的摊位越来越多,人手要不够用了!”

“现在是年底,正好趁过年之前再卖一波,很多计划等着找你商量,还有专卖店和公司的选址,有几个不错的,就等着你拿主意呢!你是不是忘了自个儿是老板啊?”

她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没有她点头拍板,大家心里都不踏实。

朱茯苓捏了捏眉心。

本以为回来能休息一阵子,哪知道是更多的工作在等她。

程娟说得对,谁让她是老板,大家都在等她呢。

虽然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说明运动鞋生意非常红火。

“正好咱们急着招人,明天会来一批人应聘,你帮看看?”程娟顺势说。

招来的新员工迟早要让她这个老板再考核一下的,她直接挑人,能省不少功夫。

朱茯苓把这事记在心里,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就往办事处去。

办事处是临时的,位置在芒城一条街的街尾。

门面不小,门牌上挂着大大的招牌,红底黄字,很醒目地写着——

【红星运动鞋品牌办事处】

旁边的玻璃窗里头,摆着好几双不同款式的运动鞋,上头还贴着广告和招聘启事。

挺不错的。

朱茯苓暗暗点头,下一秒,差点被人撞到。

她还没说话,对方就先嚷嚷,“你没长眼啊,挡路了知道不!”

是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染着一头黄发,表情挺拽的,手里还拿着一张应聘登记表。

来应聘的?

今天招的都是销售员。

做销售员是很有讲究的。

尤其他们的商品是28元一双的运动鞋,定位是高档品牌鞋,这就要求销售员不止要能说会道,还要讲素质讲礼貌,这才是高档品牌的员工该有的模样。

朱茯苓打量着黄头小伙,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黄头小伙顿时有些警惕,“你也是来应聘的?”

来应聘的总共二十几号人,齐刷刷看向朱茯苓,眼神不太友善。

一个扎马尾的姑娘,把朱茯苓拉到一边,小声说:“大家都是来应聘的,二十几号人,但办事处只招5个人,大家当然相互防着,你长这么好看,肯定就更招嫉妒。”

长得好看干啥都有优势,尤其大家应聘的是销售员,人美声甜的人当然就更容易得到机会。

对此,朱茯苓无语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暗中观察每一个人。

这时,不知道谁撞到窗口,那几双摆出来的运动鞋掉在地上。

正好落在一堆杂物里头,沾了一些涂料。

“天哪!鞋子都脏了!”

扎马尾的姑娘低呼,第一个冲上去。

她一脸心疼,想也没想,直接用衣服擦。

陆续有几个人过来帮忙,但更多人是装作没看见,还有人冷嘲热讽。

尤其那个黄头小伙,一脸轻蔑,“这鞋子脏了,反正卖不掉了,擦了也没用。”

看到朱茯苓也蹲下来一起帮擦,他表情更讽刺,“你们该不会以为,装模作样献殷勤就能应聘上吧?这办事处招人的要求高着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应聘上的,别以为擦个鞋就能被看上。”

朱茯苓放下鞋站起来,一字一顿,严肃道:“既然你要应聘这里的销售员,那就应该对你要销售的商品有基本的尊重和爱护,鞋子脏了你都不擦,别人凭什么相信你会对这份工作有热情,凭什么招你?”

黄头小子冷笑,“不招我,难道招你?我可是有高中学历的,你们谁的学历比我高不?”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要是他们学历比他高,早就分配到好单位了,还需要来找工作?

在80年代,高中学历已经是知识分子了,很多人就想进单位干稳定的工作,销售员这种经常要往外跑,还要给人赔笑脸才能卖出去东西的工作,很多人是看不起的。

“要不是看在工资不错,还有提成奖金的份上,我才不来这儿应聘呢!”黄头小子很得意。

朱茯苓觉得挺好笑的。

他一边想要高工资的工作,一边又看不起这工作,觉得不体面,这叫啥?

又当又立。

这种人就是搅屎棍,要是招进来,不得破坏销售团队的和气?

“既然这样,你可以走了。”

“你凭啥让我走?这儿又不是你的地盘,别以为我走了,你就能应聘上!”

朱茯苓冷冷地看他,眉眼一片凌厉,“我正式通知你,你没有通过招聘。”

大家一愣,不知道她为啥突然说这话。

“你算什么东西?”黄毛小伙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正要嘲笑。

负责招聘的小桃突然从办事处出来,看到朱茯苓,眼睛一亮。

“我没有看错吧?朱老板,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黄毛小伙仿佛晴天霹雳,“你叫她啥?”

“朱老板啊!她是我们的老板,咋了?”

朱茯苓微微一笑,看向他,“我有资格不招你吧?”

黄毛小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家也傻了。

谁能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竟然就是老板!

朱茯苓没再搭理他,而是交代小桃,招那几个主动擦鞋的人。

“我招人最看重的是职业素养,既然来应聘这份工作,那就要对这份工作有敬畏之心,看到出现问题,积极主动解决,而不是冷眼旁观,甚至冷嘲热讽!”

这几个人主动擦鞋,说明他们认可和尊重这份工作,并且积极主动,吃苦耐劳。

这样的人,才适合她的团队。

“从今天起,大家就是团队中的一员,只要大家努力工作,公司不会亏待你们!”

几个被选中的人激动不已,没想到这么快就通过招聘。

红星运动鞋现在在芒城特别好卖,加上开出来的待遇很不错,只要能应聘上,每个月的底薪和提成能挣到上百元,差不多是其他工作的两倍!

“谢谢朱老板!我一定努力工作!”

“我也是!”

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冷眼旁观那群人,还有叫嚣得最狠的黄头小伙,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拿走机会,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桃急着把朱茯苓拉进办事处的会议室。

“正好大家在开会,大家都等着您呢。”

一推开门,办公室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朱茯苓被盯得浑身发毛,扬起手,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们这是咋了,不欢迎我回来?”

李兴第一个冲上来。

“你这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还知道回来啊?”

这话说得,好像被她抛弃了一样。

“可不就是被抛弃了吗?你这主心骨不在,大家提心吊胆的!”

“听说你在京城还跟别人合伙开店了?咱们的红星运动鞋专卖店还没开起来,你竟然就跟别人跑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朱茯苓哭笑不得。

“我也没把你们忘了啊,不是留了详细计划书,还隔三差五通话,安排工作吗?”

生怕大家再控诉,她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在开什么会?”

“在做年终总结呢,这是数据汇总表,你看看。”

满打满算,卖运动鞋有小半年了,而数据报表都是手写的,整整5张纸,全写满了。

看到最后的总销售额,朱茯苓有些惊讶。

“159000多元?!”

对后世动辄千万上亿的“小目标”而言,将近16万元并不是什么大数字。

可这是在80年代!

他们团队只有10来个人,从无到有,也只奋斗了不到半年!

能交出这份成绩单,别说整个芒城没第2个团队能做到,就是员工上百的老牌工厂也未必能做到。

“我离开了芒城北上之前,咱们的总销售额第7万多,也就是说,我离开后的一个多月,你们卖出了3000多双运动鞋,创造的销售额总共有8万元?”

能得到她的表扬,大家都很高兴。

大家也都知道,最大的功臣是她。

“做出决策的是你,我们只是按照你写的计划书执行而已。”

“你拿到独家代理权之后,芒城只有咱们卖红星运动鞋了,之前的亮哥没有再卖,秦镇他们也没理由再给咱们捣乱,所以这一个月以来,卖得特别顺利!”

“新的销售员也招了一批,现在咱们全部员工加起来有20来号人了呢!就是临近过年,不太好招人了,今天的这几个是过年之前最后一批了。”

既然说到过年,那免不了就要提到放年假,还有年会和年终奖!

朱茯苓当场拍板,“年假放15天,大家安排好值班,放假期间值班的人,工资按3倍算。”

“这也太大方了!”

“我就听说过福利不错的国营厂给值班人发过额外的大米福利,顶多还有个红包,意思一下,没有再多了,咱们直接发3倍工资,可没哪个企业这么干过!”

80年代的企业还在摸索和转型阶段,各方面的技术和福利都还不完善,私营企业的很多老板很多是靠胆子闯出一片天,真正有管理经验的老板少之又少。

当然就没有人给过这么好的福利。

年假3倍工资在后世对企业是基本要求,可在80年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难怪大家这么激动。

“朱老板,你这么大方,大家还不得死心塌地跟你干啊?”

“过年我值班吧,谁也甭跟我抢!”

“我家婆娘总是怪我干这个卖运动鞋的工作之后太忙,没空顾家,让我过年一定要回老家,她要是知道过年值班算3倍工资,铁定让我争取值班机会哈哈哈!”

换做别的企业,员工铁定想办法要过年假,可在他们这儿就反过来了。

谁让老板这么大方呢?

朱茯苓没觉得自己有多大方,因为在前世,这些福利都是基本,而且还不止这些。

“在放假之前,开个年会吧,小桃,你来负责。”

小桃一呆,“年会是啥?”

朱茯苓:“……”

这年头,连年会都还没有吗?

“年会算是到年底,全部员工在一起的聚会,头一年举办,咱们不搞那么复杂,全体员工一起吃个团圆饭吧,订芒城最好的饭店,菜品你们决定就行,不用太省。”

“这么大方?!”大家都激动了。

芒城最好的百胜饭店,人均消费二三十元,可不是谁都能消费得起的。

就算是现在工资不少的大家,因为要养家糊口,而且习惯了节省,谁也不敢大手大脚花钱。

百胜饭店这种档次,就没几个人去吃过。

朱茯苓又交代小桃,“大家的过年福利也准备一下,大米水果这些都备一备,分量装大份一点,再去订一批电影票吧,按员工人头算,每个人发5张,谁家里人多的,可以多发几张,到过年那会儿,大家可以带家人一块儿去看到电影,热闹热闹。”

80年代很多人连电影是啥都不知道。

在农村的人,顶多看过统一组织的露天电影,专门进电影院看电影,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要花钱。

两三块钱一张电影票呢,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谁舍得花这钱去看电影啊?

朱茯苓一开口就送5张,让大家带家人去看,大家听着,好半天没说话。

还有人眼眶红了。

把朱茯苓给吓一跳。

她随口说的这一套年终福利,总共至少要花掉2000元。

这是除开大家都年终奖金之后,再额外发放的福利。

不仅出手大方,而且充满人文关怀,照顾到员工本人,连员工家人都有份。

谁家企业的老板能做到这份上啊?

“朱老板,你是菩萨转世吧?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老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我亲妈!”

朱茯苓:“……”

虽然是好话,可听起来怎么这么怪呢?

她半开玩笑说:“这些福利可不是白给的,所以大家过完年都要回来好好工作,可不许跳槽。”

年终福利是一种关怀,就是让大家明年再回来,之所以给员工家属也发,就是拐着弯让员工技术知道家人工作的地方是个不错的单位,让员工脸上有光,也让家属放心,等过完年之后,鼓励员工回来认真工作。

这是一种员工管理的技巧。

当然,给出这些福利,朱茯苓是真心实意的。

有钱大家一起赚,有福大家一起享,这样整个团队才会好,员工才会死心塌地,努力工作。

这可把大家感动坏了。

“我一定是祖坟冒青烟,才遇上朱老板这么好的老板!”

“这辈子,我就跟着朱老板干了,谁来挖我,我都不走!朱老板嫌弃我,我也不走!”

“朱老板真是大好人!”

一顿猛夸,搞得朱茯苓都要害臊了。

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又备了一些红包,等到年会那天,整个团队新老员工加起来总共23号人,坐了满满三桌。

“大家都辛苦了,再过几天,大家就陆续放假回去过年,这红包就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有奖金,有放假礼包,有电影票,还有红包啊?”

“谢谢朱老板!我敬朱老板一杯!”

大家其乐融融,高兴坏了。

朱茯苓也挺高兴,喝了两杯,然后就有点歇菜了。

头有点晕,她想先回去了,因为程越还在家等她呢。

“李兴,红星运动鞋专卖店的装修设计,我过两天给你,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身体摇摇晃晃,刚到门口就有点迷糊,差点撞到门框。

幸好被一条结实手臂抱住,撞进熟悉的怀里。

朱茯苓歪着脑袋,抬起头,“程越?”

“不是说过在外头不要随便喝酒吗?脸都喝红了。”程越皱眉。

朱茯苓咧开嘴笑,“今天高兴,就喝了一点。”

她在众人面前一贯清冷淡定,这般小女人媚态很少见。

“原来朱老板也会撒娇啊?”

“这位是朱老板的对象吧,长得真俊,跟朱老板可真般配啊!”

“特意来接人,也太恩爱了吧?真让人羡慕!”

朱茯苓脸蛋更红。

她脸皮薄,也不爱秀恩爱,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推了一下程越,“我们回去吧。”

一个扎马尾的姑娘愣了愣,看向李兴,挺担忧的,“李经理,朱老板刚才是不是说要亲自给专卖店设计啊?她行不行啊?”

她是刚招进来的几个新员工之一,也是运动鞋掉在地上,第一个拿衣服上去擦的那个姑娘。

她不否认朱茯苓是个好老板,可她瞧着不像会搞装修设计的人呀。

有些老板盲目自大,审美又不行,对门店装修指手画脚,闹得最后的装修效果一言难尽,顾客走进店里的欲望都没有,特别影响店面的日常经营和销售。

这种例子她见得太多了。

朱茯苓甚至要亲自设计,真的没问题吗?

李兴哭笑不得,“你竟然怀疑朱老板会不会设计?”

其他几个在姿美专卖店时期就跟过朱茯苓的老员工,也纷纷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朱老板到底会不会设计,等她拿出设计图你就明白了。”

怎么大家一点都不担心?

扎马尾的姑娘很惊讶。

朱老板到底会拿出怎样的设计稿,她更好奇了。

而这边,朱茯苓几乎整个人都窝在程越怀里。

终于回到家了,程越进厨房给她煮醒酒茶。

她难得黏人,跟在他身边,还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

啪的一声,拍在他胸口。

“红包人人有份,你也有。”

程越乐了,“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能不高兴吗?

今天不只是年会,还是股东分账分红的日子。

股东五个人,她一个,还有程娟,石桥桥,秦律和李兴,分别拿到了金额不同,但数字都不小的分红。

除开上回分红过一次的部分,这次是从8万多元的销售额中折算。

撇开进货成本,仓储和人工等等的支出,再拿掉一半的利润留来开公司和专卖店备用,在这个的基础上,再减掉40%给员工发的奖金,剩下的就是5个股东能分的总额——

17220元!

她占股50%,能分到8610元!

这笔钱,被她存进存折里。

她把存折拿出来,指着上面的数字——

31442元!

超过3万元!

穿越到80年代,从最开始一无所有,10块买米的钱都要跟他打借条,到现在变成万元户,她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期间受过的苦,付出的汗水,全都值得了。

这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你看,我现在有这么多钱了,咱们不用再租房子,不用再担心像上回被卢奶奶赶走一样担惊受怕,因为咱们买得起房子了!”

程越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半天说不出话来。

媳妇总是说他聪明,适合念书从政,可在他眼里,媳妇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不仅聪明,还特别会挣钱!

他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

朱茯苓还有点醉意,小猫一样窝进他怀里,声音都软乎乎的。

“第一套房子就写咱们两个人的名字吧,等以后挣更多的钱,给爸妈也买上一套。”

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程越却挺愣了,“钱都是你出的,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就行,万一以后我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你就让我净身出户。”

“你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吗?”朱茯苓直勾勾瞅他。

程越毫不犹豫,“不会!”

朱茯苓笑了,“所以我为什么要防着你?咱们是夫妻,本来就是一体的,我的就是你的。”

她是真心喜欢程越,这辈子就认定他一个,想跟他长长久久地,好好过日子。

那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呢?

夫妻本是同根生,防来防去,日子还怎么过?

她相信自个儿看人的眼光,也相信程越不会辜负她。

毫不保留的信任,让程越心头一颤。

他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媳妇,我何德何能,能被你喜欢?”

他把人紧紧抱住,动容地吻她,声音低哑而模糊——

“茯苓,我喜欢你,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一定尽我所能对你好。”

动情的吻,渐渐变得热烈。

他直接把人拦腰抱起,走向卧室,顺势把门关上。

一室温柔。

到最后,朱茯苓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狠狠瞪了某人一眼。

“为什么你每次精力都这么旺盛?”

这家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累吗?

某人神清气爽,要不是见她累得动不了,他还能再来一次。

“媳妇,只怪你太吸引人,我忍不住。”

她那玲珑身段,还有动听的声音,越是情到深处时,滋味就越美妙,所以真不怪他忍不住。

朱茯苓本来还计划抽点时间先构思红星专卖店的设计,现在只想闭眼赶紧睡。

什么设计不设计的,明天再说吧。

见某人又开始动手,她咬牙切齿,“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程越有些心猿意马,但真没想继续折腾她,于是亲亲她的额头,柔声说:“你睡吧,我给你按摩按摩,不然你明天起不来。”

这话听着忒让人害臊。

朱茯苓脸颊一烫,干脆翻过身去。

程越熟能生巧,一手按摩功夫实在没得说,她被伺候得舒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早饭已经摆上桌了。

热腾腾的包子,鲜香浓郁的豆浆,还有温好的牛奶。

朱茯苓眉梢微扬。

知道她喜欢喝牛奶的人并不多,因为80年代的牛奶非常贵,并且很不好买,不像在后世,随便一个小卖部就能买到各种包装的牛奶。

这年头要是想喝,要么只能去大超市,在冷藏区域的一小块地方能一些本地产的奶,要么只能订早餐奶,每天专门有人送来,等喝完之后,还有人来收装牛奶的玻璃瓶子。

奶都是鲜奶,现挤现送的,牛奶浓醇鲜美,分量也大,往往一次送就是一大瓶,差不多有1升。

价格自然也不便宜,3块钱一瓶。

很多人舍不得喝,也不喜欢喝,因为提纯技术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牛奶带着淡淡的腥味,还有很多人乳糖不耐受,喝了一次就拉肚子,就以为牛奶不是好东西。

种种原因,让牛奶不如后世普及,只是小部分人才会喝的奢侈品。

起初朱永山也不爱喝,因为太贵了,口感也觉得怪怪的,但听朱茯苓说有营养,加上鲜奶储存不了多久,而她一个人喝不完。

为了不浪费,朱永山也跟着喝,渐渐就喜欢上了,但只有女儿在家的时候会买。

要是女儿不在家,他自个儿是不买的,太奢侈了。

这会儿,朱永山去菜市场买菜了。

程娟很早就出门,她现在负责红星运动鞋生意的财务统计,到年底有很多账要清算,所以她比朱茯苓还忙。

朱茯苓吃早餐的时候,只有程越也在家。

刚带旺财出去遛弯回来,在院子里接了长长的水管,拧开水龙头,正在给旺财洗澡。

一人一狗,弄得到处都是水。

看得朱茯苓直乐。

这样的日子,她觉得很不错。

找个时间,跟这房子的主人,也就是蔡先生,谈一下买房的事吧,不知道蔡先生愿不愿意把这套房子卖给她。

住了小半年,住出感情来了。

她是真的挺喜欢这里。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更着急做,那就是红星专卖店的装修设计稿!

门店的选址在商业街,地段不错,人流量也好,店铺面积将近100平方,宽阔又敞亮,不管做什么设计都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但朱茯苓并不急着马上动笔,而是叫住程越,“我出门一趟,你要一起去吗?”

“逛街?”

“算是吧。”

程越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回房间开始换衣服。

从头到尾捯饬了一番。

朱茯苓囧,“你这是干啥?”

“跟媳妇约会,当然要穿得隆重点。”

朱茯苓捏眉心,“我是去看专卖店的结构,观察商业街其他鞋店怎么装修,是去做市场调研,逛街是顺道的。”

“不。”程越摇头,给她戴上一顶跟自己同款的情侣贝雷帽,然后牵起她的手,“咱们就是去逛街约会,市场调研才是顺带的。”

朱茯苓:“……”

看他神采飞扬的,朱茯苓失笑。

她在想,自个儿是不是陪他的时间太少了,不然他怎么每次跟她在一起,都这么高兴,充满期待呢?

很快,朱茯苓就发现,用约会的名义来做市场调研,简直不要太方便。

因为每进一家店,程越都想给她买东西。

让她试衣裳,试鞋,是真的想给她买。

鞋店店员顿时就来劲了,非常热情地介绍自己家的商品,问啥说啥。

一路逛下来,朱茯苓对整条商业街就有了很深入的了解。

“鞋店总共有五家,都卖得出价格,人流量也不错,但卖的鞋款式很杂,什么鞋都卖,没有一家是专卖店,店里的装修陈设也差不多。”

这种情况下,打造一家运动鞋专卖店,并且在装修陈设上多下功夫,一定能在商业街吸到不少人流量。

朱茯苓心里有数了。

这时,正好有两个姑娘走过来,小声抱怨着什么。

“姿美服装的衣服怎么越来越差了?款式也做得不好,我好久没看到想买的款式了。”

“我也不想买了,明明之前每次进去都能买到几件喜欢的。”

“听说是背后的老板换了,后来的老板根本不会做服装才搞成现在这样。”

朱茯苓一愣,抬头就看到街道对面的姿美服装专卖店。

还是熟悉的高档装修,但摆出来的服装却很普通,也没有印象中的热闹人流量。

跟商业街里的其他服装店相比几乎没区别,甚至更冷清。

当初商业街第一大服装店,怎么就没落成这样了?

程越叹气,“娟儿都告诉我了,说你们去阳城时差点被人绑架,这事是秦镇干的,秦律回来之后就揭穿了。”

“秦老也没想到,一心栽培的大孙子为了利益恶毒到这个地步,他就不让秦镇继续管姿美服装厂,想把服装厂重新交给秦律经营。”

朱茯苓诧异,这事儿还真没人跟她提过。

“秦律没同意?”

“嗯,秦律没有同意,说除非把服装厂的所有权交给他,不然他不肯白给服装厂打工。”

倒是学聪明了。

朱茯苓暗暗点头。

之前就是因为厂子的所有权捏在秦老手里,才闹出那么多破事,秦律再不长记性,认识到所有权的重要性,那跟她合作这么久全白费了,一点聪明都没学到。

问题是,专卖店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秦镇被剔除资格,管不了,秦律拿不到所有权,也不肯管,所以服装厂就僵持住了?”

“听说秦老雇了个副厂长暂时管着,但是效果怎么样,你也看到了。”

专卖店冷清成这样,服装厂那儿,指不定会成啥样呢。

程越由衷感慨道:“媳妇,还是你厉害。”

服装厂先后经历过3个副厂长,一个是她,一个是梁焕明,再就是现在的副厂长。

但管理状况天差地别,有这对比,才更显示出她的厉害之处。

朱茯苓看着冷清的姿美专卖店,除了一声感慨,也不好再说什么。

因为她现在有另一家专卖店要负责。

出门的时候,她带了纸笔和卷尺,让程越帮忙,把店铺仔仔细细又量了一遍。

回到家,立刻开始动笔。

朱茯苓从来不是随波逐流的人,既然要做,当然要做别人没做过的。

装修设计绝对不能像其他鞋店一样千篇一律。

她先后画了好几稿,最后经过对比,选了最满意的一稿,又做了一份补充说明,完善到自己都挑不出毛病,才把大家召集到办公室。

“这是装修设计稿,你们看一下,尽快安排装修队动工,争取过完年装修就做好,开年之后,开业活动也跟上。”

这年头既没有电脑,也没有投影仪,设计稿是手画的,手稿只能传过去挨个看。

李兴第一个看到,然后,眼珠子都瞪大了。

“这这这……鞋店还能这么装修?我的妈呀!”

其他人等不及,纷纷围过来。

一看。

拍案叫绝。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啥,咋就能想到这么装修呢?等装修完,咱们这专卖店铁定是整个商业街独此一家,最好看的!”

“这哪是鞋店,分明是一个艺术馆!”

和普通的店铺装修,墙面刷白不同,朱茯苓直接把几面墙当成画板,设计了精美的墙体彩绘!

可不是随随便便画的,而是贴合运动鞋的主题,画了很多栩栩如生的运动员穿着红星运动鞋正在参加各项运动。

最妙的是,彩绘中的人跟真人是等比例的,而彩绘中的人所穿的运动鞋并不是画的,而是直接把真鞋挂上去。

运动鞋和彩绘有了奇妙的互动,视觉效果很奇特,还巧妙地展示了不同款式的运动鞋。

“这想法简直绝了!要论装修设计,我只服朱老板,太敢想,也太会想了!”

这还不是全部的创意。

为了更好地展示运动鞋,朱茯苓还专门设计了几套跟运动鞋配套的运动服!

80年代已经有运动服了,但还没怎么普及开,并且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清一色的蓝,没有什么图案,上头印的字也是蓝底白字,就这么直愣愣印上去,没有任何设计感可言。

但朱茯苓设计的几款,却完全不同。

采用了撞色的设计出来,主色调是白色,搭配红星运动鞋红色条纹的那抹红,又根据每个款式的不同,设计出跟每个鞋款搭配的条纹,细节感满满。

品牌logo就印在胸口的位置,不是死板地直接印,而是做了手绣处理,精致又漂亮。

只是看到设计稿,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到时候往店里一摆,再配上墙绘,这还能叫鞋店?运动鞋艺术馆还差不多!”

“咱们是高档运动鞋,确实得用这么漂亮特别的门店才让人心服口服,客人掏钱才不心疼哈哈哈!”

“这些运动服只做一套用来展示吗?能不能多做几套,我也想穿,太漂亮了!”

“我也想要!”

朱茯苓想了想,“要不这运动服,咱们就做成员工服吧。”

这么漂亮的服装当员工服,也太奢侈了吧?

朱茯苓没有犹豫,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李兴,你来安排吧,咱们争取过完年专卖店就可以开张。”

“好嘞,包在我身上!”李兴拍着胸脯,斗志昂扬。

他又拿过一份资料,“对了,咱们注册的叫啥名字?大家想了十几个,等你决定呢。”

资料上写了将近20个名字。

朱茯苓仔细看了一遍,视线落在“鸿运”这个名字上。

“就叫鸿运吧,寓意鸿运当头,也跟咱们代理的红星运动鞋品牌有个字同音。”

“成!那咱们的公司,以后就叫鸿运责任有限公司!”

处理完这事,朱茯苓又安排了一些年假期间值班的工作,眼看着大家跃跃欲试,等着放假休息了,她心里也涌上一股踏实感。

马上要过年了。

这是她穿越之后,要过的第一个新年。

这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程娟的声音。

“过年当然是你回你家,我回我家。”程娟压低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你来我家过什么年?”

“娟儿,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那是你的事,我说得也够明白了,我现在只想挣钱,没心思想别的,再说你爷爷不是给你安排相亲处对象了吗?”

朱茯苓一愣。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看来发生了不少事啊。

只听秦律又说:“那是爷爷瞎安排的,我以为只是普通饭局,压根没多想!”

“你有没有多想,跟我没关系。”

程娟不想多谈,转身就要走,冷不丁撞上朱茯苓的目光。

朱茯苓摸摸鼻子。

不小心听墙角,还被当事人撞见,就有点尴尬。

程娟倒是挺坦然的,“没事儿,没啥见不得人的。”

朱茯苓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秦律被安排相亲了?对象该不会是童欢欢吧?”

“嗯。”

“……”

还真是她。

对这位刁蛮的千金大小姐,朱茯苓可没有半点好印象。

可谁让这位大小姐出身好,跟秦律门当户对呢?

对有钱人家而言,她跟程娟都是泥腿子出身,嫁到这种人家就是图他们的钱,想高攀。

娶童欢欢,那就是秦家和童家强强联合,双方都获利,可娶个农村女人,不仅啥利益都没有,还要倒贴女方家庭,纯粹亏本买卖。

朱茯苓特别讨厌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偏见,可偏偏很多长辈都是这种观念,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那你对秦律……”

“就那样吧,反正我跟他是不可能的。”程娟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我现在发现,挣钱比处对象好多了,至少钱不会骗我。”

她说得坦然,但朱茯苓声明注意到她眼神有些落寞。

她对秦律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不在意。

可她不想多谈,朱茯苓就也不好多说,省得揭人伤疤。

她拍拍程娟的肩膀,笑道:“你说得对,挣钱开心,花钱更开心!走,咱们买年货去!”

程越得知要买年货,二话不说,直接放下正在看的书。

“走,一块儿去,我来拎东西。”

于是一行三人,扎进年货市场,办年货!

临近过节,很多小商贩就批发年货,卖吃的,卖杂货的,全都趁这一波热度,把年货都摆上。

长长一条街,红彤彤的,到处都是热闹的气息。

远远地看到,就感觉那股过年气息,扑面而来。

朱茯苓前世是不太爱过年的。

每逢过年,大家纷纷回家团圆,到处都是团聚的氛围,但她没啥亲人,就显得孤家寡人,特别冷清。

往往这时候,她都是出国度假的。

可是今年,她有家人了,头一回体会到团圆的年味儿,感觉特别新鲜,看啥都想买。

“春联多买几副,每个门口都要贴上,红包也多备几个。”

“吃的要买什么?糖果饼干?瓜子坚果也买一些?巧克力也买一些吧,让爸妈尝尝。”

“烧香祭祖用的香和纸钱要买多少?鞭炮呢?”

“那个大箱大箱的是不是烟花?咱们也买上两三箱吧!”

朱茯苓越看越上头,见啥都想买。

程越跟在她身边,她买啥就给她提啥,没一会儿就两手都满了,可一点也不嫌累。

注视朱茯苓的目光,一片柔情。

在他的印象中,朱茯苓沉静淡定,平时话也不多,对很多东西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好像什么都见识过。

现在这样看啥都新奇,眼睛亮晶晶的,难得流露出几分小女人的娇态,看得他心里软绵绵的。

说起来,她也才20岁出头,终于有几分这年纪该有的娇憨可爱了。

特别讨人喜欢。

“媳妇,今天就花我的钱吧,不能啥都是你掏钱。”

她现在可是小富婆,当然不差这点钱,可他是男人,哪能总是让她花钱?

朱茯苓瞅了他一眼,笑得眼睛弯弯。

“这是你说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逛了整个下午,从街头逛到街尾,最后连程娟一起,三个人手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年货。

满载而归。

回到院子门口,差点撞到人。

“她怎么又来了?”程娟眉头皱成一团。

朱茯苓一看,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衣服穿得很艳丽,上衣领口开得特别低,露出一片酥胸,眼神跟带钩子似的,看谁都带着一股媚。

用老一辈的说法,就是不正经,骚里骚气的。

“她是丁慧珍,隔壁丁叔的妹妹,男人没了,就来投奔丁叔,还带这个男娃,叫涛涛。”程娟解释着,语气不太好,“她最近老往朱叔叔身边凑,左邻右舍都在议论,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正说着,丁慧珍看过来。

一眼就瞧见高大英俊的程越,扭着腰肢就靠过来。

“这小伙子是谁,长得可真俊呐!”

声音有点尖,故意吊着嗓子说话似的。

朱茯苓面色一沉,不动声色挡在程越面前,冷冷道:“他是我丈夫。”

丁慧珍这才注意到她,眼睛便是一亮。

这姑娘,也太漂亮了!

肤白貌美,气质也是顶顶好的,穿的衣裳也高档,比那些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还养眼。

“嫂子,东西放哪儿?”程娟喊了一声。

丁慧珍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你是朱永山的女儿?”

朱永山老实巴交的,典型的农民形象,怎么会养出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女儿?

丁慧珍本来不信朱永山的女儿会挣钱,以为她能租这房子,日子还过得不错,铁定在干啥见不得人的工作。

现在看来,确实有几分姿色。

再看朱茯苓手里的大包小包,她眼神闪了闪。

普通人家谁敢这么买年货?

果然没少挣钱!

“涛涛,还不快过来叫姐姐?”丁慧珍把身后的一个几岁男娃招过来。

朱茯苓蹙眉。

直觉告诉她,这所谓的姐姐,可不只是一句客气话那么简单。

涛涛冲过来,直接就抱住朱茯苓的腿。

玩得满手的泥巴,还有一鼻子擤掉的鼻涕,全蹭在朱茯苓的裤子上。

“我要吃糖果,给我糖果!”

突然直勾勾盯着朱茯苓手里的年货,好像朱茯苓不给就要耍赖来抢。

朱茯苓有些不喜,但也没想跟一个几岁小孩计较,抓了一把糖给他。

涛涛却不满意,“你有这么多,为什么就给我一点?你小气!”

程越脸色一沉。

要是个乖小孩,媳妇给他多少糖果,他都无所谓。

这种熊孩子,骂他媳妇还想要糖果?

程越直接把人推回到丁慧珍身边,语气冷冷的,“管好你的孩子。”

涛涛哇哇大哭。

“他好凶!他欺负我,他是坏蛋!”

“妈,我要糖果!是你说的,他们家的就是我们家的,以后都是我的,她为什么不给我?”

什么叫她的以后都是这孩子的?

凭什么?

朱茯苓眉头皱紧,正要说什么,丁慧珍好像挺心虚,把涛涛给拽走了。

这个问题,只能暂时压下。

回到屋里,朱茯苓没跟她爸提丁慧珍的事。

她尊重她爸的选择,如果她爸想要续弦,她不会反对,但她不希望续弦对象是丁慧珍。

她爸老实巴交,要是跟丁慧珍在一块儿,八成是要吃亏的。

“爸,我买了年货,您瞅瞅!”

“咋买这么多?”朱永山吓一跳。

他在打扫屋子。

新年要除旧迎新,大扫除是少不了的,他就在擦窗子。

可他就剩一条手臂,拿布擦窗子,无论是爬梯还是洗抹布,都非常不方便。

“爸,我来吧,您歇着。”朱茯苓急忙抢过他手里的毛巾,“您别干这个,扫扫地,遛遛狗就行,要是嫌无聊,您就坐下来看电视。”

朱茯苓卷起袖子,吭哧吭哧干活,动作非常麻利。

朱永山看在眼里,心里热乎乎的。

女儿越来越孝顺了,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你明天要跟阿越回柳塘村过年吧?那我现在去做饭,今晚吃顿好的,看到你买五花肉了?做个扣肉吗?”

那可是他的拿手好菜,吃过的人都说好!

朱茯苓愣了一下,“您不跟我回柳塘村过年吧?”

“说啥傻话呢!哪有娘家人跑去婆家人过年的,不像话。”

“那您要回七岭坡?一个人回去啊?”

朱永山想了想,“七岭坡是咱们的根,过年肯定要回去一趟,打扫打扫屋子,给祖宗烧烧香。”

朱茯苓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哪能您一个人回老家?”

程越和程娟是柳塘村人,明天就是年三十,肯定要回去。

她跟程越已经是夫妻,于情于理是要跟他回柳塘村的。

但她要是走了,她爸怎么办?

一个人回七岭坡打扫老家泥瓦房,一个人过年?

左邻右舍都是团团圆圆的,他一个人得多冷清?

程越也说:“爸,要不您跟我们回柳塘村吧。”

朱永山摇头,“年三十我就在这儿过,等年初五我再回七岭坡烧香。”

朱茯苓还是心疼,“那我年初一就回来陪您,年初五跟您一块儿回七岭坡。”

朱永山很高兴女儿心疼他,但他不想拖累女儿。

谁家女儿嫁了人,还成天想着娘家的?

再说他搬出来跟女儿一起住,婆家在乡下,怕是早就有怨言了。

农村长舌妇多,婆家人怕是没少因此被议论,说他们拿捏不住儿媳,还让儿媳把儿子给拐跑了,跑去孝敬岳父,简直就是白眼狼。

“茯苓,你也得替阿越想一想,不然他要被人议论的。”

这是很现实的人情世故,比工作上的麻烦,更让人头疼。

晚上,朱茯苓躺回到床上,还是有点想不通。

“程越,咱们要不把爸妈也接过来一起住吧,以后过年也一起过。”

程越很赞成她的提议。

他跟她都聚少离多,要是两边父母还分隔两地,那更是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要是住一块儿,彼此间有个照应,也好团圆。

看来买房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过完年就把这事是办了吧,不然爸妈都接来,住租来的房子,总归不是那么稳妥。

打定主意之后,朱茯苓才安心跟程越回柳塘村。

一路上,碰到不少村里人。

“程家儿子儿媳回来啦?”

“买这么多东西,在哪发财啦?”

“听说阿越跑到京城去深造了?真有出息啊!”

村里人大多朴实,寒暄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好在笑容满面的,挺真心,听得人心里也舒坦。

朱茯苓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回到程家,冷不丁遭了白眼。

“你们回来啦?快进屋,咋买这么多东西?”

程忠良嘴上埋怨着,但眼睛却笑弯了,可见心里是高兴的。

就是吴春芬黑着脸,翻了个白眼。

程忠良叹气,“你妈在闹脾气呢,甭理她。”

朱茯苓愣了一下,很确定吴春芬这股气是冲着她的。

可她刚回来,没干啥坏事,怎么就得罪这位婆婆了?

程越皱着眉头,“妈,你这是干啥?茯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你也知道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吴春芬拉长了脸。

别人家媳妇,谁不是安安静静在家伺候公婆,给男人生娃?

她倒好,跑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就算了,还把她女儿跟儿子也拐跑了,就在外头围着她转,一年到头不回家看她几回。

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朱茯苓好声好气,拿出两个大红包,一个给程忠良,一个给吴春芬。

“爸,妈,这是给你们的新年红包。”

红包塞得鼓囊囊的,一看就没少放钱。

程忠良当然不能要,“你卖那个榨菜配方的使用权,工厂那边前两天刚派人来结算分红,分到咱们手上总共有8000多块钱,我跟你妈算过了,咱家5个人平分,每个人分到1752块钱。”

他拿出一张存折,“你跟阿越是一块儿的,我都存一起了,你们拿着吧。”

拿到分红那会儿,村子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程忠良半辈子都很勤劳,挣到的钱都是辛苦换来的,从来没想过啥都没干也能拿这么多钱。

拿在手里,心里多少有点慌,也知道得亏儿媳妇聪明能干,想到跟榨菜厂要分红。

有了这笔钱,过年都舒坦了,院子还花钱找人翻新了。

他现在看儿媳妇特别顺眼。

“茯苓啊,应该是我们把钱给你,哪有再收你红包的道理?”

“分红是分红,红包是红包,一码归一码。”朱茯苓把红包塞给他,笑着说:“这是我跟程越孝敬你们的心意,您就收着吧,不过,妈她……”

朱茯苓看向厨房的吴春芬,眉头轻蹙。

这位婆婆一直对她有意见,但是上回明明对她态度已经好转了,怎么突然又回到原点,给她甩脸色了?

程忠良叹气,“就是别人说了些闲话,你妈就往心里去,你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错。”

吴春芬突然回过头,咬牙切齿的,“咋不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咱们家能这么被人议论?还有人说阿越有毛病,这么久生不出儿子,我看有毛病的人是她……”

话没说完,程越就冷声打断了,“妈,你瞎说啥呢!”

吴春芬胸口起伏,不敢相信自个儿生养的儿子竟然为了儿媳妇,凶她这个亲妈。

难怪左邻右舍都说她养了个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

“一个两个跑出去外头,翅膀就硬了,都跟我顶嘴,还让我给你们做饭吃?我不做了,你们谁爱做谁做!”

砰的一声,她把锅铲丢进锅里,一身火气跑出去了。

一直到吃年夜饭也没给朱茯苓好脸色,甚至眼角都没瞟她一眼。

朱茯苓皱眉。

被故意冷落到这份上,她又不是受虐狂,就安静吃饭,默默看家里新买的电视。

吃完饭跟程越一起洗碗,然后直接回房,没有往吴春芬面前凑。

反正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没必要。

吴春芬憋着的那股火立刻就爆发了,“她啥意思,给我甩脸色?”

“你少说两句,孩子们难得回来,别闹得太难看。”程忠良叹气。

哪知道,吴春芬直接被点炸了。

“你看看别家儿子儿媳,哪个不是呆在爸妈身边孝敬?就她不一样!”

“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当倒爷,还把娟儿给带坏了!娟儿都多大了还没嫁人,村子里跟年纪一样大的姑娘,孩子都能走路了,她倒好,连个对象都没有,不是故意气我吗?”

“还有阿越,现在翅膀硬了,放假那么久不回家,跑去孝敬岳父,年三十才肯回家,还说年初一又要去孝敬岳父,到底谁才是他亲爹妈?”

也不知道村里哪个长舌妇,眼见他家卖榨菜头给榨菜厂挣了些钱,年底还能免费拿一大笔分红,就见不得别人好,逮着吴春芬就煽风点火。

偏偏吴春芬听进去了,而且越听越恼火。

换做开明点的人家,子女有出息,还拿钱孝敬爸妈,高兴还来不及。

她倒好,满脑子都是那些长舌妇的闲言碎语,就想着把子女都绑回家。

要真这么干了,子女的事业就毁了,那些别有用心的长舌妇不得乐坏了?

程娟就很不喜欢村里爱嚼舌根那些人。

“我跟着嫂子做生意,见了不少世面,也会挣钱了,妈,你不为我高兴就算了,还因为别人说闲话就冲我们发火,那些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偷着乐,看咱们的笑话呢。”

程娟也不想跟她闹,转身就回屋。

吴春芬气得手抖,把火撒在程忠良身上,“你看看她,这是啥态度!都是被朱茯苓给带坏了!”

程忠良倒是挺开明,“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还年轻,他们愿意闯事业,难道不比待在村子里游手好闲好?”

吴春芬根本听不进去,“女人闯啥事业,老老实实先把娃给生了才最要紧,你看她跟阿越结婚快三年了,肚子没有半点动静,村里人都议论成啥样了?她不要这脸面,我还要呢!”

农村房子隔音不好,朱茯苓听得明明白白,

她突然觉得,过完年还是先不要让公公婆婆进城一起住吧。

吴春芬太容易受闲言碎语影响,性格又强势,脸上也是藏不住心事的,她爸又老实巴交的,住一块儿她爸铁定吃亏。

“他们要是想住进城里,我先给他们租个房子,可以离咱们近点,等以后赚到钱了,也给他们在城里买一套房养老。”

但要是天天住在一起,日子肯定鸡飞狗跳。

婆媳关系从来就是千古难题,吴春芬不喜欢她这个媳妇,她也没心思捧着婆婆,干脆就分开住,耳根清净,谁也不打扰谁。

“媳妇,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程越很心疼,“我这就去跟妈说!”

“不用,大年三十的,没必要闹僵。”

朱茯苓没放在心上。

她跟程越有自己的小家,知道程越始终站在她这边就够了,没必要让程越为了她,跟亲妈闹翻。

这会让他很为难,也闹得里外不是人。

“要12点了,咱们去放烟花吧,把这些烦心的都冲掉!”

朱茯苓跃跃欲试,拿了一根点燃的香,把三箱烟花筒都摆好。

“程越,你要不要也点一箱?”

程越温柔地望着她,“你尽管玩,我不玩。”

朱茯苓又问程娟。

程娟也没点过这么大筒的烟花,凑过来要点一筒玩。

朱茯苓又问程忠良。

“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玩吧。”

朱茯苓没有强求,最后礼貌地问了吴春芬一句。

吴春芬冷哼一声,没应。

朱茯苓没再打理,跟程娟一起点烟花。

“呯!”

“呯!”

“呯!”

烟花冲上夜空,在天空中炸开一朵朵漂亮的烟花。

左邻右舍也开始点烟花了,但多是最便宜的。

长长的一条拿在手里,点燃之后也只有几发,每一发就听个响,然后只有一道细细的火光冲上半空,很快就消失了。

只有程家上空的烟花,声音又响,炸得又漂亮。

一朵又一朵,五光十色的,引来一阵阵惊呼。

“这是谁家放的烟花,太漂亮了!”

“好像是程家放的?这种烟花特别贵,得20多块钱一筒呢!”

“放这么久的烟花,程家得买了多少筒啊?果然发财了吧?”

等到烟花放完,大家还意犹未尽。

朱茯苓心里也有些起伏。

这个时候,墙上的挂钟正好敲响。

“当!”

“当!”

“当!”

午夜12点。

新的一年了。

朱茯苓下意识回头,对上程越的视线。

80年代的农村刚通上电,各家各户用的还是圆溜溜的白炽灯,黄色的灯光有些暗淡。

程越就站在灯光边缘,只有半边身体被照亮,英挺的五官被灯光切割,显得越发深邃迷人。

那双柔情的眼神在昏暗中,仿佛在发光。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把手里的棉衣抖开,披在她身上。

“夜寒露重,小心着凉。”

朱茯苓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

这是跟他过的第一个新年。

以后还会第2个,第3个……第10个……第20个……

这一刻,突然对未来产生了更多的期待。

程越捂着她的小手,有些心疼,“才出来一会儿,手都凉了。”

朱茯苓难得撒娇,把手放进他衣服里,贴他的胸口。

碰到一片结实的胸肌,非常暖。

她咯咯直乐,“这下暖和了。”

程越冷不丁被冰了一下,身体颤了颤,然后无比纵容,把她揽进怀里。

“那就这么暖着吧。”

“你不生气啊?”

“媳妇想摸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幸好程忠良不想打扰小两口子,早就把吴春芬给拽进屋,不然吴春芬看到这一幕,指不定要骂她不知羞呢。

程娟也不想打扰,早早就跑回屋了。

院子里,只剩两个人。

好在灯光暗,不然准能看到朱茯苓脸颊上的红霞。

“瞎说什么呢,不害臊!”

说着就要把手抽回来。

却被程越抓住,放到唇边,细细亲吻。

朱茯苓有些恼,“别乱来,还在外头呢。”

“那咱们进屋?”程越声音低哑,没等朱茯苓回答,直接懒腰把人抱回屋。

一夜温柔。

程越没舍得太折腾她,因为按照习俗,年初一是要早起的,寓意新年新气象,一年到头都勤快。

“爸,妈,早,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朱茯苓说着吉祥话,态度没得说。

程忠良乐呵呵的,给了她一个红包。

新年长辈给红包,图个喜庆,是柳塘村一贯的习俗。

吴春芬丢过来一个红包,没好气地说:“这都几点了,还不快去城隍庙祭拜?”

柳塘村还有一个习俗,那就是年初一要去拜城隍庙。

带上香,纸钱和鞭炮,还有一壶酒和祭拜的糖果粽子。

三敬三拜。

“意思是给神仙敬三次酒,鞠躬拜三次,就可以向神仙许愿,让神仙保佑。”

这年代大家都改信科学了,但这些祭拜活动依然不少。

倒不是迷信,而是一种过节的仪式感,寄托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当然也有人深信不疑。

旁边一个清秀的年轻姑娘就说:“这不是程家媳妇吗?要多回来拜神仙,观音娘娘才会保佑你早生贵子。”

朱茯苓皱眉。

怎么又提孩子?

昨天吴春芬没给她好脸色,列出她的罪状,其中一条就是她跟程越结婚三年,到现在也没给程家续香火。

这在农村可是大罪。

谁家媳妇嫁人不是盼着三年抱两?

两年肚子都没动静,铁定要被婆家嫌弃,村子里的人也会说闲话,说没法给男人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

得亏朱茯苓住在城里,要是住在农村,指不定要被指责的唾沫给淹死。

那姑娘瞅着正在烧香的程越,脸蛋羞红。

再看朱茯苓就有些嫌弃,语气还带着几分挑衅,“我找仙婆算过命,说我命格旺夫,铁定能给男人生儿子!仙婆算你的八字,说你命薄,生不了儿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这些仙婆能不能统一口径,别张口就来啊?

上回钱勇她妈找的仙婆,就说她是凤凰命,旺夫家,还百分百生儿子,怎么换个仙婆,说辞就变了?而且——

“你能生儿子,关我什么事?我又不需要你给我男人生。”

“你婆婆没跟你说啊?”那姑娘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心,直勾勾瞅了一眼程越才走。

朱茯苓更懵。

旁边一个脸尖尖的大婶,一脸同情地看朱茯苓,“程家媳妇,你多烧两炷香,让菩萨保佑你肚子赶紧有动静吧,没有孩子拴不住男人。”

“咱们村村头的老李娶了个婆娘,三年没给他生娃,没少被老李打,后来老李还跟隔壁村的寡妇在玉米地滚在一起,那寡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他就把婆娘给踹了。”

“咱们做女人的,生不了娃就没用,婆家不要,回娘家也是讨嫌的,所以啊,你这肚皮争气点,赶紧给你男人生个儿子,不然你男人指不定啥时候就找别人生了。”

朱茯苓听得三观尽毁,还有些生气。

“那个老李婚内出轨,还跟别人有私生子,错的不是他吗?”

“你在说啥傻话?是他婆娘不争气,生不了儿子给他才会被抛弃,要是她能生,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大婶觉得自己为朱茯苓好,一脸苦口婆心的表情。

“你没听村子里是怎么议论你的?说你身体有毛病,三年了,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还有人给你婆婆出主意,说什么借腹生子,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给你男人生儿子。”

“我瞧着你婆婆是听进去了,你们程家就阿越一个儿子,要是没生儿子延续香火,程家血脉就断了,你婆婆铁定不乐意。”

“你咋这么惊讶,你婆婆没跟你提啊?”

朱茯苓气笑了。

难怪之前吴春芬明明对她态度好转,这次回来却突然态度大变,一个劲数落她,敢情是要借机发难?

为了所谓的延续香火,竟然想给儿子塞女人?

疯了吧?

把她这个儿媳妇置于何地?

“刚才那个姑娘,就是我婆婆看上的,要给程越生儿子的?”

“什么姑娘,什么生儿子?”程越冷沉的声音传来。

他长得高大,气场又强,面无表情的时候就不怒自威,现在寒着脸,更让人心惊胆战。

大婶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程越听得脸色铁青。

难怪她妈一大早就催他们来城隍庙,还交代一定要多拜拜送子观音,原来是这么回事!

程越气得手抖。

什么送子观音,干脆也不拜了,直接收拾东西回家。

一路上吓到不少人,因为他脸色太黑了,连朱茯苓都吓一跳。

他这么冲动的样子很少见,该不会要做什么冲动事吧?

“程越,你……”

程越狠狠抱住她,声音嘶哑,“媳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比谁都清楚,其实结婚以来,他就没让她过上几天好日子。

现在的舒坦日子也不是他给的,而是她努力的成果。

甚至他跟他的家人都因为她的聪明能干,才摆脱了贫困,过上现在全村子人都羡慕的好日子。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都很会拿主意,用不着他做什么,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做。

他是男人,是她的丈夫,理所应当要袒护她!

“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即使是亲妈也不行!”

朱茯苓心头一震,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就看到吴春芬在院子外头跟一个姑娘说着什么。

那姑娘很眼熟。

可不就是刚才在城隍庙盯着程越,还说自己命好能生儿子的姑娘吗?

竟然找到家里来了!

那姑娘撅着嘴,挺不高兴的,对吴春芬说:“你还没跟程越说啊?可别等我改主意了才说,到时候你可就找不着像我这么命好,铁定能给你生大胖孙子的姑娘了。”

吴春芬皱着眉头,显然在迟疑。

她竟然在迟疑!

难道真要让这姑娘跟程越睡,给程越生儿子?

那姑娘见她不说话,更不高兴了,“你该不会舍不得现在这个儿媳妇吧?我看她挺傲的,根本不是会听话,孝顺公婆的,这种儿媳妇留来干啥?又不听话,还生不了儿子!”

朱茯苓给气笑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程越比她更快,喝道:“我媳妇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生不生孩子也不关你的事!”

吴春芬拉下脸,“阿越,你对人家小翠咋这么凶?”

程越不想拐弯抹角,阴着脸说:“妈,茯苓对这个家的贡献有多大,你难道看不到?你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能找个女人来膈应她,这是对她的侮辱!”

“我侮辱她?”吴春芬语调都变了,“你现在对我大呼小叫,难道就不是对我的侮辱?我可是你亲妈!”

小翠直勾勾盯着程越英俊的脸,更加春心萌动。

程越打小就是村子里最帅气最聪明的男生,村子里的姑娘哪个不想嫁给他?

他现在还在京城进修,以后说不定能分配到京城的单位,那可就是人上人了!

再不济,回到芒城工作,铁定也是个官,妥妥的香饽饽。

加上程家现在发达了,种大菜头有榨菜厂专门收购,能拿到不错的价格,每个月的收入让全村人都羡慕,而且年底还有分红,听说人头1000多元。

村子里大多数人一辈子只会种田,一年到头全家人也挣不到1000块钱,所以对程家是又眼红又羡慕。

本来挺讨嫌的程娟,现在变成了抢手货。

连已经结婚的程越,也有不少姑娘盯上了。

男人嘛,总是要生儿子继承香火的。

眼见程越娶媳妇三年,却迟迟没传出动静,有些人就蠢蠢欲动了。

加上村头老李的先例,没人谴责老李出轨,反倒嘲笑他那生不出儿子的婆娘活该被踹走,于是,蠢蠢欲动的人就更按捺不住了。

小翠最大胆,直接找上门来。

她摆出贤惠的样子,“你妈也是为你好,哪有男人娶媳妇几年了还没个儿子的,传出去多让人笑话?你家祖祖辈辈在天上也会骂你断了程家香火,是不孝子孙。”

朱茯苓被恶心得不行。

从来没见过上赶着做小三,给有妇之夫生孩子,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简直奇葩!

“这就是你插足别人家庭的理由?”

小翠马上就跳脚了,“这能叫插足别人家庭吗?反正你生不出儿子,程越迟早把你给甩了,到时候还有什么家庭?”

“啪!”

一声脆亮的巴掌,打断了她话。

这一巴掌,朱茯苓半点也没客气。

她不爱斤斤计较,也不喜欢跟人起冲突,可被人都骑到她头上了,还试图破坏她的婚姻,抢走她喜欢的男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姑娘,这个耳光,你该受!”

小翠捂着火辣辣的脸,肺都要气炸了,“程越妈,你看这恶婆娘,她竟然打人!她凭啥打人!”

朱茯苓看着挺冷淡,但在程家一直挺好说话,从来不主动惹事,哪怕是她给朱茯苓甩脸色,朱茯苓顶多就是不搭理她,从来没有过什么过激的举动。

动手打人,这是头一回。

竟然还当着她的面动手,把她这个婆婆当啥了?

“谁让你打人的,快给小翠道歉!”吴春芬几乎跳起来,“阿越,你看看你娶的媳妇,回来就给我脸色看,现在还动手打人,简直没有王法,你快管管她,不然她得上房揭瓦了!”

程越紧紧握住朱茯苓的手,“茯苓做得没错。”

这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女人,张口闭口就骂他媳妇不能生孩子,要不是媳妇动手快,这一巴掌就是他打的了。

他看向吴春芬,态度坚决,“孩子的事,我跟茯苓有自己的打算,谁也甭想用这种理由指责茯苓,更别想拆散我们!妈,你想让我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才是在羞辱茯苓,也是在羞辱我!”

吴春芬脸色煞白。

她从没想过亲儿子竟然会对她说这种话。

“你竟然为了她,这么说妈,你太寒妈的心了!我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好!”

话说到这份上,没有必要继续谈了。

“妈,我实话告诉你,不是茯苓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她,你想拆散我们,那就是在我的命。”

程越紧紧握住朱茯苓的手,眼神决绝,“我这辈子只娶茯苓一个女人,就算她一辈子都不生娃,我也只要她一个,想让我跟她分开,除非我死!”

“你!”吴春芬气得浑身发抖,“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竟然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愧对列祖列宗的话!今天是大年初一,你非要在今天气死我吗!”

“我也不想大年初一伤了和气,所以我跟茯苓先回城里,等你想通了,我们再回来。”

“你今天要是走,那就别回来了!”

吴春芬一脚踢翻墙根的小板凳,气呼呼回屋,把门关得震天响。

她就不信,亲生儿子真能为了个女人,把爹妈给抛下!

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儿子进来道歉的动静。

吴春芬心头一跳,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结果看到程越已经收拾好东西,要带朱茯苓回城了。

竟然真要把爹妈抛下!

“程越,你要是敢踏出这道门,就是程家不孝子孙!”

这么大的动静,程忠良和程娟哪里还坐得住。

“孩子妈,阿越他们才回来两天,而且今天大年初一,闹这么僵有啥好处?”

吴春芬声音拔高,“问题出在我身上吗?分明是他们两个故意要气我!一个动手打人,另一个说要去死,哪个不是故意的?说我大年初一伤和气,他们还故意找晦气呢,谁家大年初一这么跟亲妈抬杠?”

程娟听不下去了,“还不是因为你乱搞,要给哥找女人?”

“要是朱茯苓能生孩子,我至于这么麻烦吗?又是花钱找仙婆算命,又是给人家姑娘赔笑脸,我难道是为了自个儿吗?你们两兄妹,一个娶媳妇了没孩子,一个年纪大了嫁不出去,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戳你们脊梁骨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领情,还怪我多管闲事!”

吴春芬抓着程忠良,“孩子爸,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别人家孩子要多孝顺有多孝顺,为啥我们家孩子是这个德行?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要受这个苦啊。”

可谁都看得出来,她嚎得大声,可不仅半点眼泪都没有,还用眼角偷偷瞅程越跟朱茯苓,以为这样就能逼他们就范。

朱茯苓很想翻白眼,也受够了。

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不然准得鸡飞狗跳。

“我爸一个人在城里很孤单,我回去陪陪他。”

“我跟你一块儿回去,走吧。”

程越头也不回,直接跟她走了。

吴春芬直接傻眼。

在旁边偷看的小翠也傻了。

她没有想到程越竟然为了朱茯苓,大年初一就跟亲妈对着干,而且说走就走,没回头看一眼。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真的不怕朱茯苓生不了儿子,一辈子没孩子吗?

朱茯苓坐上回城的公车,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心里暖洋洋的,也有点担心。

“你跟妈闹翻,不怕她生起气来,不认你这个儿子?要媳妇不要亲妈的人,你是头一个吧?”

在传统观念特别重的80年代,特别是在农村有些地方,讲究孝顺到愚孝的地步。

很难想象他今天跟亲妈闹翻,村子里的人会怎么议论他。

程越却不在意,抱着她说:“这不是要媳妇还是要亲妈的问题,是品德和原则的问题,哪有结婚的男人,为了要孩子就找别的女人生的,这不是乱来吗?如果我是这种男人,连我自己都得唾弃自己,这样的我也配不上你。”

他望着怀里的媳妇,安慰道:“妈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等她想通就好了。”

农村生儿子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吴春芬真的能想通吗?

朱茯苓没反驳,只轻轻靠进他怀里。

进城的水泥路有点坑坑洼洼的,公车就有些颠簸,摇摇晃晃的。

她被摇得有点心烦意乱,思绪也跟着飘远。

进了城,两边的景色从泥土杂草,慢慢变成低矮楼房。

没有后世的几十层高楼大厦,多是两三层的平房,清一色四四方方的,顶多在墙面刷了白漆。

终于路过一个高档点的大门。

是芒城医院。

朱茯苓猛然回神,不自觉握紧程越的手。

她跟程越亲密不是一次两次,这年头又没有什么保护措施,要是双方身体没问题,没道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越,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生孩子,怎么办?”

程越心一紧,不希望她胡思乱想。

“那咱们就一辈子过二人世界,没有人打扰。”

朱茯苓浑身一震。

哪怕在后世,也没几个男人真正能做到对孩子无动于衷,多少信誓旦旦的丁克都没有能坚持到最后,更别说在没孩子就是原罪的80年代。

用吴春芬的话说,就是大逆不道,没脸见列祖列宗。

但朱茯苓分明感觉到,他这话不是开玩笑。

这人真的愿意为了他,一辈子不要孩子。

这对男人来说,得需要多大的决心?

再看向芒城医院,朱茯苓心念一动。

她现在事业刚起步,当然是不想马上要孩子的,但如果身体有问题,确实要早点治,防患于未然。

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吧。

这个时候,远在京城的范晴,却在后悔年轻还能生的时候,没有坚持再留下一个孩子。

此时,看着卢雪跟卢伟博父女情深,自己却完全无法插足,心里有多少憋屈,只有自己清楚。

可面上还要装出温柔后妈的样子。

“雪儿,就是新年红包,你拿着。”

“范阿姨破费了。”

卢雪刻意加重了阿姨这个称呼。

范晴面色一沉,转头就向卢伟博吹枕头风。

“是我做得不够好吗?雪儿始终对我放不下成见,我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但她……”

这种话说过不像千百遍,卢伟博早就听腻了,语气就有点不耐烦。

“是咱们对不起她,你也别揪着不放了,雪儿说晚上想去戏院听戏,我陪她去。”

“我也去。”

卢伟博摆摆手,“雪儿把她妈也叫上了,你去不方便。”

他带着女儿跟前妻,三个人去听戏,把现任妻子丢在一边?

京城里的圈子就这么小,要是被人瞧见,让现任妻子脸面往哪儿搁?

范晴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今天大年初一,你非要去陪前妻吗?”

“啥叫陪前妻?我是陪女儿。”

卢伟博皱眉,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范晴胸口起伏。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她还能忍。

可是这么多年,哪次大年初一,卢雪不是找理由让他陪,然后把方淑怡给叫出来,一家三口团圆?

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范晴满腹委屈,“如果当初我们的孩子没打掉,你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走,留下来陪我跟我们的孩子?”

卢伟博脸色一沉,“你怎么又在翻旧账?是在怪我吗?”

范晴没有说话,只是红了眼眶。

当初她略施小计,怀上了孩子,才有底气站在方淑怡面前。

与其说向方淑怡坦白,倒不如说是示威,因为当时方淑怡跟卢伟博还没离婚!

她想得很好。

方淑怡是个骄傲的女人,卢伟博在外头勾三搭四,她早就受不了了,发现连私生子都有了,还站在她面前,她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被这么羞辱,离婚是顺理成章的事。

到时候,她嫁给卢伟博,再为卢伟博生个一儿半女的,就能彻底翻身,做京城阔太太。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方淑怡愿意离婚的条件,是让她打掉孩子。

“卢伟博,我可以离婚,把卢太太这个位置让给那个狐狸精,但我有一个条件,她这孩子必须打掉,而且你跟他不许再生孩子!我就雪儿一个宝贝女儿,我不允许私生子抢走她应得的东西!”

范晴赢了,她成了卢太太,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她也输了,孩子被打掉,还被强制结-扎,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孩子。

也就不可能在今天大年初一,跟丈夫孩子团圆。

“范阿姨,我跟爸出门了,今晚就不回来吃晚饭了,因为我妈定了饭店,我爸也答应陪我一起吃。”

卢雪揽着卢伟博的手臂,在卢伟博看不到的角度,朝范晴露出挑衅的笑。

父女俩相亲相爱出门的一幕,范晴只觉得刺眼。

太刺眼了!

冷不丁地,又想起在芒城看到朱茯苓孝顺朱永山的一幕,心里更不是滋味。

家里就剩一个人,冷清得可怕。

范晴受不了,只能去找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贵妇人打发时间。

结果来的人没几个。

“大过年的,大家都顾着团圆呢,不然就是跟林夫人去她儿子的时装店试新定制好的衣裳,那时装店做的衣服实在漂亮,我也想买两身了呢。”

这位林夫人,就是林彦她妈。

她现在成了贵妇人圈子里的红人,因为佳人时装风头正盛,又难预约,只能找她走后门才能早点拿到衣裳,所以林夫人现在春风得意,忙得很。

连来拜访的江姝颖都没空搭理了。

“江小姐不是林家准儿媳吗?林夫人怎么会不搭理你?”

蓝主编看向江姝颖,眼神带着几分玩味。

“听说她现在张口闭口就是那个叫朱茯苓的设计师,都不怎么提你了,以前她可是很喜欢你的,还说过你跟她儿子很般配的话,不过那个叫朱茯苓的女人确实厉害,设计的服装漂亮又有艺术,要是穿在江小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对江姝颖来说,这话就是故意恶心她。

设计得再好看又怎样,改变不了出自低贱农村女人的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不穿小三做的衣裳,脏。”

“小三?”

“那女人故意在我跟彦哥中间插一脚,不是小三是什么?何况她还是结过婚的女人,真恶心。”

婚内出轨,给人当小三?

哪一条不是劲爆八卦?

报社下就有八卦小报,而佳人时装跟背后的设计师是最近的热议话题,要是曝出点东西,小报的销量就不用愁了。

蓝主编目光微闪,立刻就有了主意。

江姝颖猜到蓝主编要做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笑,没有开口阻止。

她转头就约林彦去听戏,被拒绝了。

因为林彦正在跟朱茯苓通电话,话里话外都是控诉。

“你竟然要到元宵之后才回来,还要先搞什么运动鞋专卖店的开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佳人时装的半个老板?”

“但运动鞋生意,我是大老板,不只是半个老板。”

“……”

朱茯苓也有点头疼。

自从回芒城后,林彦隔三差五来电话,生怕她留在芒城,再也不回京城。

比如现在,就心急火燎要开拓成衣业务。

明明说好这是过年之后再做的打算。

“现在定制服装刚开始做,抽不出人手设计成衣。”

“但客户不等人!你是不知道,现在天天有人到店里问卖不卖非定制的款式,需求量非常大!”

朱茯苓有点惊讶。

定制服装价格不是谁都负担得的,而且预约时间长,最长需要等几个月,加上服装精致华美,不适合日常穿着,显得过于奢华隆重,所以日常款的成衣才是主流需求。

她的计划是先做高级定制,把口碑打响,等时机成熟,再发布消息做日常成衣,满足广大消费者。

结果机会根本不用等,直接送上门来。

照这个节奏,等她回京城再做打算,确实太晚了。

做生意讲究一个时机,在消费者热情最高的时候推出成衣才是上策,拖久了,消费者就跑光了,需要花更大的代价做宣传。

这道理,朱茯苓比谁都清楚,她立刻决定道:“我先做个方案,你这边去找找合作的服装厂,成衣面向广大消费者,是批量制作的,光靠咱们时装店的员工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个模式,其实走的就是之前姿美服装的路线。

只不过姿美服装是自产自销,而佳人时装是出服装设计,找服装厂代工制作成衣。

这涉及到的门道可就太多了。

选什么服装厂合作,怎么监督服装厂选布料,保证成衣品质。

终端销售是什么模式,直营专卖店还是加盟店,如果做加盟店,怎么规范加盟商,统一服装售价等等。

朱茯苓捂着脑袋,很头疼。

不只是因为问题多,还因为现在是大过年的。

“就不能先让我轻松过个年?”

程越在看书,见她苦恼,干脆拿走她面前的纸笔。

“觉得头疼就先不要想,放松两天,咱们元宵之后才回京,还有时间。”

正说着,门口有人敲门。

“好像是蔡先生?”

之前就计划约蔡先生谈买下这套房子的事,结果他人就来了。

“蔡先生,新年快乐。”朱茯苓笑着把人迎进屋。

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大衣,特别贴合新年气氛,喜气又优雅。

蔡先生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两个月不见,眼前这姑娘变得更有气质,更稳重干练了。

“今天来除了拜年,还有个消息要说,这房子是我老婆的,我打算把女儿送出国念书,手头就有点紧,我老婆打算把这房子卖掉,给我女儿存点钱。”

朱茯苓由衷道:“恭喜恭喜!”

这两年,国家刚开始普及义务教育,大多数国人学历都不高,能出国念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为费用太高了。

即使是家境不错的蔡先生,要送女儿出国留学,也需要卖房凑钱。

朱茯苓正好要找他提买房,这不巧了吗?

不过这价格——

“这套房子,蔡先生打算卖多少钱?”

“3万吧。”

这就更巧了,朱茯苓正好拿得出这笔钱。

“正好我想买下这套房,蔡先生不如就卖给我吧。”

蔡先生很惊讶。

李姐第一次带朱茯苓到他面前来时,她还是个170斤的大胖子,穷得叮当响,连租下他那旧厂房厨房的钱都掏不出来。

这才不到一年,她拿得出3万块钱?

“你抢银行了?”

朱茯苓囧,“我做生意挣了点钱,不瞒你说,芒城现在卖的红星运动鞋就是我代理的。”

蔡先生吃了一惊,“所以你租我那旧厂房仓库是用来放鞋的?”

红星运动鞋在芒城的崛起,做生意的人没有不关注的。

蔡先生就跟人聊过很多次,感慨幕后老板太会做生意了,只用三个月的时间,就达到别人几年都积累不到的成绩。

“我还跟几个朋友问过背后老板是谁,有机会一定要见见,没想到就在我身边!”

“房子反正都是卖,卖给你更好,我老婆也能放心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红星运动鞋给做起来的,我最近生意遇到了点问题,正想找高人指点。”

朱茯苓当然没厚脸皮自称什么高人,“蔡先生对我帮助很多,如果我能帮到蔡先生,我很乐意。”

她从来不是吝啬的人,何况蔡先生是卖珠宝的,跟她没有任何竞争,她也愿意交流经验。

一直聊到太阳快下山了。

蔡先生还意犹未尽,对眼前的年轻姑娘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这姑娘,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看你谈的经验也非常老道,比我这做了十几年生意的人想得都透彻,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朱茯苓跟他分享的经验,解答了困扰了他好几年的问题。

他觉得这两年干得越来越差的珠宝生意有救了!

把房子卖给朱茯苓,他放心,也乐意。

要不是天要黑了,他还舍不得走,还想跟朱茯苓多交流交流。

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丁婶。

丁婶笑容满面地凑上来。

这位蔡先生可是卖珠宝的,当然要多套近乎。

“蔡先生来拜年啊?要不要到我家坐一坐?我看您手里拿着东西,是啥?”

“卖房协议,这套房子卖出去了。”

“这么好的房子,您舍得啊?卖了不少钱吧?不过卖掉了,里头住的人不就要搬出来了?”

蔡先生没有多谈,只说:“买主就是他们,他们不用搬。”

丁婶一呆。

这套房子没个三五万,根本拿不下,可里头住的朱永山一家人,不都是农村人吗?

朱永山还是个残废,只能找到扫大街的工作,一个月挣不到50块钱,哪来这么多钱买房?

难道突然发达了?

丁婶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什么,立刻掉头回屋找丁慧珍。

而在朱家,朱永山捧着买房合同,愣了好半天,然后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疼。

真的不是在做梦,天哪!

“茯苓,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没干啥坏事吧?”

朱茯苓失笑,“我能干啥坏事?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挣来的。”

付了3万买房钱,她存折里的余额不到1500元。

几乎一夜回到解放前,可她心里舒坦。

从今天起,她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不用再租房,担心房主哪天像卢奶奶一样赶她出去。

这儿是她跟程越的房子,想咋住就咋住!

“咱们是不是要补个入伙仪式?”

虽说这屋子住进来半年了,但毕竟真正成为自己的家,有些仪式感肯定要有的。

新家入伙仪式也不用搞得很隆重,简简单单图个喜气就成。

首先,要买仪式必需的东西。

米缸,火柴,红包等,米缸和火柴代表以后丰衣足食,红红火火,而红包里头要装1块3毛8,寓意一生发财。

然后再买一个火盆,由家里辈分最高的长辈捧着火盆率先进屋,然后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三天三夜不关灯,驱邪镇宅,驱除屋内不祥之物。

再就是灶台要开火,准备入伙饭。

朱茯苓有一阵子没有下厨了,她按住要去厨房的朱永山,“爸,您就坐着看电视吧,今天我下厨。”

食材她买了不少,有肉有素。

半只鸡,五花肉,罗非鱼,水豆腐,还有南方特有的水芹。

“鸡肉做白斩鸡,罗非鱼做红烧鱼,水豆腐做麻婆豆腐,至于五花肉,做扣肉吧。”

朱茯苓穿上围裙,有条不紊地忙活开。

扣肉是她爸的拿手好菜,但她今天打定主意,让她爸休息。

“我换另一种做法,给你们尝尝鲜,程越,帮我备作料。”

程越就在旁边给她打下手,动作也很麻利。

“媳妇,你要啥配料?”

“生姜,蒜米,酱油,耗油,红枣,冰糖,米醋,还有八角,山黄皮。”

“山黄皮?”

这东西很少见,因为只生长在南方少数地区,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用来做炒菜作料。

朱茯苓之所以知道,是前世的一个邻居告诉她的。

那姑娘就是南方人,经常到饭点,厨房的排气扇就飘出一阵阵浓郁的香气,勾得人心痒痒。

朱茯苓有一次没忍住,带了上门礼登门拜访,得知她做的是扣肉,还问到了秘方。

这道香气扑鼻的扣肉,最关键的秘诀,就是这个山黄皮,一种很特殊的香料。

五花肉先油炸过,然后放入配料和山黄皮,盖上盖子,小火慢炖到扣肉入口即化的程度。

揭开盖子,香气扑鼻,闻得人几乎要流口水。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这是做的啥,咋这么香?”

是丁婶。

旁边还跟着丁慧珍和涛涛。

涛涛看到桌子上的糖饼,直接冲进来,一抓就是一大把,往兜里揣。

“好多好吃的,我要吃!”

“小孩子不懂事,朱哥别跟他计较。”丁婶瞪了涛涛一眼,没有上前去阻止,只说:“少拿点,给人家朱伯伯留一些。”

朱茯苓刚把扣肉端上来,眉头轻蹙。

她们又不请自来,想干什么?

丁婶很自来熟,拉开椅子就坐到饭桌前。

“听说你们买下这房子,开入伙饭了?入伙饭哪有自个儿吃独食,不叫亲朋好友一块儿来热闹的?这可不利于以后家宅兴旺,都说兴旺兴旺,没人咋兴旺?”

“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忙着团圆,确实不好叫人,咱们是邻居,也是熟人了,来给你们捧捧场,不过你们就做一桌子菜,是不是不够吃啊?涛涛正在长身体,应该多吃呢。”

朱茯苓眉头皱得更紧。

她是主人家,而她爸是家中长辈,还没坐下呢,丁婶凭啥就坐下,还品头论足的?

太没礼貌了!

丁婶完全没觉得有啥不妥,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碗扣肉,“我说怎么这么香,原来是这扣肉!你咋知道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吃扣肉?”

边说着,直接动手,把满满一碗扣肉放到她自个儿面前,还摆出热情的架势,招呼大家赶紧坐下。

“愣着做什么人,快坐下来吃饭呀,这扣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米饭呢,快端上来呀!”

竟然还使唤人!

真当这儿是自己家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丁婶笑眯眯的,张口闭口也是客套话,很多人碍于主人家面子,铁定能满足的都满足,毕竟来者是客,哪有对客人黑脸的道理?

可那是别人,朱茯苓可不吃这一套,张口就要说什么,被朱永山给拦住了。

“大过年的,而且她们是客人,算了,等她们吃完走了就行。”

“可是爸,我觉得她们来者不善,谁知道她们要干啥?”

可朱永山老实巴交,宁可自己吃亏,也不会为难人。

“说不定就是来串个门,吃顿饭而已,没啥。”

朱茯苓却不信。

丁婶和丁慧珍这两个女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摆明了在打坏主意。

特别是丁慧珍,直勾勾盯着她爸,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又带着几分嫌弃,让她有点恼火。

可她爸不想闹得太难看,她只能先忍一下,弄清楚这两个女人到底要干啥。

程越也皱眉,可朱茯苓没动静,他就先静观其变。

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刚动筷子,丁婶就夹了好几片扣肉进自个儿碗里,丁慧珍和涛涛也挺不客气,专挑肉吃,好像一辈子没碰过肉似的。

“太好吃了!朱哥,你女儿厨艺咋这么好?也不知道以后谁能嫁给你,那就能跟着享福喽!”

几个人狼吞虎咽的,说话的时候还满嘴的肉没咽下去,有时还喷口水出来。

涛涛这个脸都要埋进碗里,吃得满嘴都是油,然后用手背一擦,鼻涕米饭一起擦掉,然后,继续用那只手抓鸡肉吃。

朱茯苓:“……”

她觉得自己做的一桌子菜都被污染了,这还怎么吃?

“你咋不吃了?要减肥是吧?你不吃,我就不客气了!”

丁婶说着,把最后两片扣肉,全都夹到自己碗里,吃得一嘴油。

到最后,三个人撑到肚子要爆了,一桌子菜也被吃得精光。

朱茯苓站起来,“吃完了你们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你这孩子咋说话的?哪有吃完就赶走客人的,朱哥,你快管管你女儿,这太没礼貌了!”

丁婶很不高兴,屁股往沙发上一坐,满手刚吃完肉的油也不擦,直接去抓沙发上的抱枕。

“你们可真会过日子啊,这沙发垫子在哪儿买的,真软乎,坐起来真舒服!”

“这个抱枕真好看,我能不能带回家啊?”涛涛抓着抱枕不放,油乎乎还沾着鼻涕的手,立刻在抱枕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他连鞋子都不脱,就直接踩上沙发。

“我要看电视!彩色电视机,要看孙悟空打白骨精!”

看得朱茯苓血压飙升。

然而这还没完。

丁婶带着丁慧珍,到处打量房子。

“布置得可真漂亮,像大户人家,住起来一定很舒坦吧?”

碰到关门的房间,问都不问,直接把房门打开往里看。

“这是程娟的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被子太素了,换个花被子才喜庆。”

“这是小两口的房间啊?咋住最大的房间?这儿是主卧,应该给长辈住才对,一点规矩都没有。”

最后又去开朱永山的房门。

被朱茯苓给拦下了。

“你们问都不问,随便看别人屋子才是真正的没规矩,再说我爸是男人,你们两个女人看个男人的房间想干啥?”

丁慧珍面红耳赤,瞅了朱永山一眼。

丁婶却觉得朱茯苓小题大做,没好气地说:“不是新家入伙吗,咋还藏着掖着,不给人看房子?再说了,迟早是一家人,我家小姑子就是要睡这儿的……”

话没说完,被丁慧珍拉了一下,“嫂子,别说了。”

“凭啥不能说?”丁婶理直气壮的,“这儿就是你跟朱永山睡的屋,旁边那空房间正好给涛涛住,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啥叫跟朱永山的屋?

涛涛又凭啥住进来?

难道大年三十她跟程越回柳塘村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或者谈过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回想起丁家三个人今天的所作所为,朱茯苓眉头皱得更紧,看向她爸。

她平时太忙了,她爸一个人在家,没个人说话。

要是想续弦,有个人陪伴,她当然不会反对。

续弦对象也带着孩子,她也没意见,毕竟她爸就有她,只要续弦对象是真心实意喜欢她爸,孩子也听话懂事,她举双手赞成。

可如果这对象是丁慧珍,孩子是涛涛,她就得慎重考虑了。

“爸,你跟丁阿姨……”

朱永山涨红了脸,连连摇头。

“没有这回事!我啥都没说过,不知道丁婶为啥会这么说!”

丁婶拉下脸,“你啥意思?我家小姑子经常来陪你聊天,还给你干家务,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啥意思,你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根本不想负责?”

“你别这么说!”朱永山嘴笨,斗不过她那张嘴,急得满头大汗,“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不怕人说,可慧珍是女人家,这要是传出去,她名声咋办?”

“你也知道慧珍来找你顶着多大的压力啊,那还装傻充愣干啥?趁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把这事定下来吧。”

丁婶给丁慧珍使了个眼色。

必须趁朱永山回过神来之前,把这事给办了!

朱永山性子软,好拿捏,到时候想拒绝也没脸提。

“天色也暗了,饭也吃了,慧珍,你今晚就住这儿吧,改明儿再把证和酒席给补了。”

丁慧珍扭着柳腰,瞅了朱永山一眼,有点嫌弃朱永山那条断了的手臂。

可谁让朱永山的女儿有出息,能买下这套房子呢。

她男人没了,不想回农村娘家过苦日子,就带着涛涛来城里投奔她哥。

丁婶是她嫂子,面上跟她笑眯眯的,实际上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因为她哥护着她,对涛涛也没少照顾。

丁婶作为女主人,哪受得了小姑子啥都不干,来家里蹭吃蹭喝,还带个孩子来抢她儿子的东西,所以绞尽脑汁想让她改嫁。

改嫁就没法继续赖在丁家。

正好碰上朱永山离婚了,女儿又能挣钱,丁慧珍嫁进来不仅能过上好日子,丁婶作为亲戚也能占到不少便宜,皆大欢喜。

这不,丁婶急吼吼让丁慧珍住进来,跟朱永山生米煮成熟饭,把事给定下来。

可真是好算计。

还把朱茯苓当冤大头了。

朱茯苓气笑了,她只看着她爸,严肃问道:“爸,不要管丁婶说啥,您只考虑自己的意思,您对丁慧珍是咋想的?”

丁慧珍当然不能让朱永山多想,不然夜长梦多,她抢先就说:“大人的事,你一个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朱茯苓冷冷看了她一眼,“我在问我爸,这是我们家的事,你插什么嘴?”

“你!”丁慧珍脸色很难看。

丁婶就想帮腔,冷不丁被朱茯苓旁边的程越盯着,冷冷道:“没听到茯苓说的话吗?再废话就从我们家滚出去。”

他长得高大,气场又强,眼神冷厉得跟刀子似的,往丁婶身上一扫。

丁婶吓得哆嗦,愣是半个字都没能蹦出来。

朱永山深吸一口气。

有女儿女婿撑腰,他也硬气了几分,看向丁慧珍,说:“对不起,咱们就是邻居,没别的了,我对你也没有别的意思。”

丁慧珍面色一变,语调都拔高了,“朱永山,你凭啥拒绝我?我哪点配不上你?”

丁婶也很恼火。

她这小姑子胸大屁股大,一张脸也是招男人的,经常有男人凑上来。

这也是她不喜欢丁慧珍的原因之一,因为骚里骚气的,跟男人勾三搭四,自个儿名声不好,还连累她被街坊邻居议论。

丁慧珍又能花钱,继续在丁家吸血,这日子还咋过?

她就是硬塞也得把丁慧珍塞进朱家,哪知道老实巴交的朱永山竟然不肯要。

“朱永山,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小姑子抢手得很,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也不看看自个儿啥条件,没了手臂半个残废,又是泥腿子,进城了也没啥工作,只能给街道办扫大街,一个月能挣几个钱?”

“你,你别胡说……”朱永山慌得磕巴。

女儿这么有出息,他啥忙都帮不上,又不想拖累女儿,他就去找活干。

可这年头工作机会本来就少,他还没了一条手臂,到哪儿都遭白眼,扫大街的活还是街道办找不到人干才给他干的。

因为这活又脏又累,还不体面,没几个人肯干。

他怕给女人丢脸,一直偷偷干,不敢告诉女儿。

丁婶还不依不饶,态度高高在上的,好像朱永山能被她家小姑子看上是多大的福分。

“我可没说错!照理说一个扫大街的残废,我们家是瞧不上的,太委屈慧珍了,就是看你为人老实,是个会过日子的,才勉为其难答应让慧珍跟了你。”

“你家孩子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一辈子孝敬你不成?可慧珍不一样,她孩子涛涛是男娃,以后可以给你养老送终,你别不知足!”

朱茯苓本来就窝火,这下直接炸了。

明明是看到她家过上好日子了,想来占便宜,还满嘴喷粪骂她爸?

怎么有脸说涛涛是男娃,给她爸养老送终?分明是图她家财产,以为带个男娃就能理所应当继承朱家的一切?

她可没忘记,头一回见到涛涛,涛涛那句“她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

摆明了把她当冤大头,算计她的财产!

“我爸扫大街又怎样?劳动最光荣,他靠自己的手挣钱,光明正大,无愧于心!反倒是你们,看不起我爸,又想把我爸当冤大头,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这破态度,进她家还不得成第二个杨翠,让她爸伺候,还把整个家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我爸的态度很明确,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你们这么受欢迎,那就嫁更好的人家吧,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们这样的大佛。”

她指着门口,冷声说:“门在那儿,请你们现在就走,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涛涛怀里还抓着满满的糖果,冲过来踢了朱茯苓一脚。

“我妈说这房子以后就是我的,你挣的钱也是我的,还得听我的话!我不许你凶我妈,你这个坏女人!”

脏兮兮的鞋子,立刻在朱茯苓裤腿上印了个脚印。

这种熊孩子,不给个教训,难道留来过年?

程越面色一冷,拽起涛涛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给拎起来,大步流星就往院外走。

敢欺负他媳妇,就是三岁小孩也不行!

“你这个坏蛋,快放开我!妈,他欺负我呜呜呜!”

涛涛吓得哇哇大哭。

丁慧珍吓得腿都软了,冲上去要把孩子抢过来。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小孩?快把我儿子放下来!”

丁婶呆滞住,满脸发白。

她以为朱永山老实巴交,拿捏住朱永山,朱茯苓这个女儿就拿她没办法。

哪知道这个家真正拿主意的人是朱茯苓,而且朱茯苓的男人还更难缠。

朱茯苓懒得再跟她废话,“旺财,送客!”

旺财很通人性,立刻支楞起来,冲到丁婶面前就是一通吠。

“汪汪汪!”

丁婶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跑了。

屋子里可算清静了。

朱永山脸色却不太好。

朱茯苓把被弄脏的沙发垫和抱枕都收到一边,才扶他坐下。

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爸,喝点水,现在没事了,有我跟程越在,她们不敢再欺负您。”

朱永山捧着陶瓷杯,半天没说话,也不太敢看她,好像愧对她什么似的。

朱茯苓在他面前蹲下,两只手搭在他膝盖上,仰着头看他。

像个温和又乖巧的孩子,语气也是轻轻的。

“爸,你咋没告诉我,你去工作了?”

朱永山手一抖,脸色发白。

他这个当爸的,没给女儿长脸,反而给女儿丢脸了,就没脸见女儿。

朱茯苓见状,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前世没什么亲人,读书的时候,每逢放假,看着一个个同学被家长接走,她是有过羡慕的。

朱永山确实不是一个会挣钱的男人,也不像别人能说会道,但他把女儿看得比命还重,对女儿的爱护是毫无保留的。

这份沉默,又沉甸甸的父爱,在朱茯苓眼里,比啥都重要。

是朱永山填补了她前世的某些缺憾。

她握住朱永山长茧的手,心里更愧疚。

“这个怪我,光顾着工作,没顾到家里,没给够您钱做平时的花销。”

“不是你的错,你给的钱很多了,平时根本花不完!”

眼见程越进屋来了,朱永山咬牙,有些难堪地说:“别人说娘家人没出息,帮不到女儿,女儿会被婆家瞧不起,在丈夫面前也低一头,爸没出息,挣不了大钱,还在这儿拖累你,爸怕别人说你闲话。”

“你说爸在老家,见不着人会想,爸才跟你来城里照顾你,可爸不能拖累你,让你被人看轻。”

“虽然阿越不是那种人,但爸也不希望他看轻你半分,爸虽然没了一条胳膊,但还是能干活的,一个月能挣40多块钱,够补贴家用了。”

没等朱茯苓说什么,程越抢先说:“爸,您咋能这么想?您这条胳膊是为了救我爸才失去的,我要是看轻您,我也忒不是东西了,再说这半年,我也是被茯苓养着的,我有什么资格看轻她?”

朱永山一呆,没明白他说朱茯苓养他这话是啥意思。

程越又说:“咱们家茯苓现在可是两个品牌的老板,挣得可多了,我之前在华大念书,身上的钱根本不够,生活费都是她给的,是她在养我呢。”

“还有这房子,虽然写了她跟我两个人的名字,实际上是她一个人掏钱,是她心疼我,怕我个大男人多想,所以非要加上我的名字,不然这房子可没我的份。”

程越一把搂住媳妇的肩膀,语气特别骄傲。

“爸,咱们家茯苓现在可有出息了,是个大富婆!”

朱永山整个人都听傻了。

他觉得女婿在开玩笑,女儿怎么可能是两个品牌的老板呢?

朱茯苓直接拿出鸿运公司和佳人时装的股东协议,放到他面前。

她不爱炫耀,她爸也没有主动问过,现在想来,这都住一块儿小半年了,她爸还不知道她是干啥的。

“怪我之前没说清楚,让您误会了,我现在能挣钱,您别担心。”

朱永山看着协议,更傻了。

佳人时装是啥,他不知道,可鸿运公司在卖的红星运动鞋,现在名声响当当的。

他工作的街道办,谁不想买一双?

可28块钱一双,没几个人买得起,唯一买得起的主任,天天秀那双运动鞋,别提多让人羡慕了。

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么贵的鞋,背后老板竟然就是他女儿!

“茯苓,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了啊?”

这真的是他女儿吗?他快不敢认了。

朱茯苓哭笑不得,说:“要不这样吧,鸿运公司的股份,我从自己这儿划一部分出来给您,这样您不用辛苦工作,也能拿到分红。”

她帮公公婆婆研发过榨菜配方,把榨菜厂的分红跟公公婆婆他们平分,帮他们摆脱贫困,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

可是对亲爸,除了接到城里来一起住,就没有再多照顾了。

确实不应该,是她欠考虑了。

“鸿运公司现在专做红星运动鞋代理,现在经营状况很不错,员工已经有20多个人了,过完年专卖店也要开业,到时候生意还能更好些,您……”

朱永山立刻摇头。

这是女儿的汗水和劳动换来的,他哪能占女儿便宜?

再说女儿已经够孝顺了,他要是再拿女儿的股份,那不得天打雷劈啊?

朱茯苓无奈,她爸就是太老实了。

“要不这样吧,等街道办的人上班,您去把这工作辞了,然后到鸿运公司来,娟儿现在一个人负责财务,快忙不过来了,您来帮帮她,我给您开工资!”

她爸手臂没断之前在厂子工作,是干过财务的,工作经验不用担心,而且现在财务审计没有后世的规范,外人来干,难保不会有猫腻。

自己人更放心些。

朱永山还是有些犹豫,“爸只有一条胳膊,干活没别人麻利……”

朱茯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笑道:“干财务动的是脑子,我爸这么聪明,肯定干得漂亮!”

“爸不聪明。”

“我爸要是不聪明,怎么会生出我这么聪明的女儿?我都是继承您的!”

“你这孩子,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朱永山嘴上训人,可脸上笑开了花。

看女儿的眼神,又慈爱又骄傲。

他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这辈子才遇上这么聪明能干又孝顺的女儿。

等过完年就去街道办把扫大街的工作辞了,以后专心帮女儿做事。

想到街道办那几个因为他残疾就瞧不起他的人,朱永山顿时硬气了几分。

女儿有出息,他底气就足足的。

明天就是年初五。

是老家七岭坡吃开年饭的日子。

程越提议:“不是要回去吃开年饭吗?买些年货回去吧。”

于是,他就成了陪逛兼拎东西的。

倒也乐呵呵的。

朱茯苓逛得也挺上头。

因为亲人在身边,这个春节变得格外开心。

“爸,回老家家族是不是要买鞭炮?之前都是买100响的,这回咱们买1000响的,热闹喜庆!”

换做之前,朱永山铁定是不敢买的,舍不得花钱,但是现在——

“茯苓,你刚花那么多钱买房子,还有钱花吗?”

“不是我掏钱,是他。”

朱茯苓指了指程越,笑弯了眼角,坏得有点幼稚。

程越爱死了她这小表情,要不是在大街上,而且岳父就在旁边,他得忍不住把她按进怀里,亲到她喘不上气。

他轻咳一声,压下这股冲动,才说:“爸,我做课题有不少补贴,您只管买,没事儿。”

于是,从街头逛到街尾,再出来时就大包小包。

朱茯苓想了想,又给她爸买了一身棉衣。

“您还穿着旧衣裳呢,大过年的也没舍得买一身新的,之前给过您钱,您也舍不得买,现在既然逛到这儿了,怎么着也得买两件。”

可惜佳人时装远在京城,这儿的姿美服装厂又不归她管了,不然哪需要买,直接进店拿就行。

“说到这个,咱们是不是应该拿两双运动鞋?”

说着,朱茯苓直接把人带到办事处。

这时间,大家都放假了,只有几个人在值班。

刚好李兴在。

他头一回见到朱茯苓的爸爸,有些惊讶,因为从来没想过年轻貌美又气质好的朱茯苓,亲生父亲一看就是朴实农民,还缺了一条胳膊。

但他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乐呵呵跟朱茯苓聊了一下运动鞋专卖店的装修进度,才进小仓库拿鞋。

“你们坐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拿鞋。”

朱永山愣愣地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然后悄悄打量四周。

这就是女儿公司的办事处啊?办得可真好。

女儿跟人谈工作时,说话特别干练沉稳,跟在家时完全不一样。

他这才有真实感,原来女儿真的是老板,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李兴抱着五个鞋盒出来。

“不知道叔叔喜欢啥款式,我干脆一个款式拿一双,叔叔都带走吧。”

“这怎么好意思?”

朱永山吓一跳。

这运动鞋可是卖28元一双的,他穿一双都舍不得,怎么能一口气拿5双?

李兴开玩笑说:“有啥不好意思的,都记在朱老板名下呢,朱老板,别忘了签出货登记表。”

朱茯苓也笑着说:“要是几双鞋都不好意思拿,我这老板岂不是白干了?程越也拿几双吧,换着穿。”

等从办事处出来,手上又多了几个袋子,是装鞋的。

满载而归。

当天下午回七岭坡,东西多到差点提不动。

南方气候温暖,四季如春。

即使大冬天,山上也是一片绿色。

一片片的田地已经收割,留下一堆堆草垛。

红薯地里,有年纪不大的孩子在窑红薯,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

看到她就直勾勾盯着,很好奇,又不敢上前。

朱茯苓抓了一把糖果递过去。

“要吃吗?”

糖果包装五颜六色的,对孩子们来说是新鲜玩意儿。

有哪个孩子能拒绝糖果呢,何况是打小在农村,没吃过几颗的孩子。

“可是我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还挺机灵。

朱茯苓笑意更浓,“那我拿糖果换你的红薯?再说,我是陌生人,我爸总不是陌生人吧?”

几个孩子一看,可不就是朱家那个断臂的伯伯吗?

“那我把红薯都给你,漂亮姐姐,你能再给我们几个糖果吗?”

还会谈判了。

朱茯苓乐了,又抓了两大把糖果给他们,换了三个新鲜热乎的窑红薯。

“漂亮姐姐,你真大方!”

听听,这嘴巴也甜。

朱茯苓乐了。

那么多糖果换三个红薯,是很亏的买卖,可架不住她心里高兴,乐意换呀。

“你这孩子,怎么能跟人家要这么多东西?”一个生气的声音传来。

杨嫂奔过来训那个交换糖果的孩子,“妈教过你,不要占别人便宜,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她又看向朱茯苓,有点局促。

因为朱茯苓一家穿得干净利索,她一个农村妇女,灰头土脸的,站在朱茯苓面前就很尴尬。

“茯苓,对不住,我家的孩子就是皮,你别跟他一般计较,红薯你拿着吃吧,这些糖你也拿回去吧。”

地里的红薯不值钱,可这些糖饼不一样。

里头还有大白兔奶糖,这可贵得很,要几块钱一斤呢。

朱茯苓却没要回来。

“没事儿,孩子们喜欢就让他们吃吧,给了又拿回来,孩子们得多失望,我也变得不讲信用了。”

“这……”杨嫂不会说话,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该咋接这话。

朱茯苓干脆说:“你要是过意不去,那我就厚脸皮跟你要些青菜吧,我们这趟回来还没买青菜呢,听说你种的菜园子特别大,啥都有,很厉害呢。”

她就是随口一说,哪知道刚回到老家,收拾了一下屋子,把被褥拿到院子里晾晒,杨嫂就带菜来了。

挑了两担子来。

这也太夸张了!

那么大的篮子里,花花绿绿全是新鲜蔬菜。

小白菜,萝卜,辣椒,莴笋……

不仅多,而且精心挑选过,个头特别大,还到旁边池塘清洗过泥巴。

太用心了吧?

“都是自家菜园子种的,不值啥钱,你就收下吧,不用自个儿再买青菜了。”

盛情难却。

程越干脆拿两盒大白兔奶糖出来,跟杨嫂交换。

朱茯苓这才安心收下这些新鲜蔬菜。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朱茯苓卷起袖子,到井边打水做饭。

“体力活让我来。”程越从她手里抢过水桶,干活特别麻利。

杨嫂见了,笑眯眯调侃,“小两口子可真恩爱啊。”

朱茯苓怪不好意思的,干脆回屋做法。

80年代的农村,做饭要在土灶台生火烧柴。

袅袅烟雾,既原始,又很有生活气息。

终于把饭菜都端上桌时,发现朱永山还在祭祖。

他为祖先点上三根香,倒三杯酒,然后鞠躬祭拜,再对祖宗许愿求祖宗保佑。

“保佑茯苓平安健康,跟阿越长长久久的。”

朱茯苓一顿,以为她爸会继续说别的,但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听到。

什么挣大钱发大财,生儿子光宗耀祖,都没有提。

这不禁让朱茯苓想到非要她生孩子,不然就给程越找女人生的婆婆。

她没生孩子,在婆婆那儿罪大恶极,可她爸就希望她平平安安,跟程越好好的。

难道她爸不盼孙子孙女吗?

肯定是盼的,只是不想勉强她。

要是她有个孩子,她爸和程越都会很高兴吧。

朱茯苓垂眸,望向自己的腹部,若有所思。

一家三人在七岭坡待到年初七。

重新回到城里,程娟也回来了,还带了粽子回来。

“爸交代我一定要带,是家里包的,肉馅特别多,让嫂子一定要尝尝。”

朱茯苓点头,没说什么。

公公是明事理的,年初一那天闹那么僵,公公也很难做。

让程娟带粽子,也是拐着弯让她消气吧。

“爸说元宵节那天,让咱们都回去吃饭,妈她……她也没说啥,我猜她也明白自个儿做得过分了,就是拉不下脸道歉。”

她一手挑起的,却不肯道歉?

那元宵节回去,岂不是还要看她脸色?

朱茯苓是不太乐意的。

“到时候再说吧,红星专卖店装修到尾声了,过完元宵节要开业,有很多工作要做,元宵节那会儿不一定有空回去。”

红星运动鞋的第一个专卖店开业,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争取一炮而红。

“开业庆典的流程我做得差不多了,为了把气氛炒起来,热热闹闹的,咱们就在门口铺10米×10米的红地毯,门口两边要摆两排花篮,气势一定要造起来。”

“热场活动就请表演队跳舞,再请舞狮队来表演,讨个好彩头,然后再做一些抽奖活动。”

程娟一愣,“抽奖活动?”

“对。”朱茯苓点头,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咱们的运动鞋定位高档,不打折这一点一定要坚持,随便打折很容易消耗品牌价值,但开业肯定要让利,所以咱们就做抽奖。”

“买一双鞋就有一个抽奖机会,百分百中奖,奖品有大有小,小的就送牙膏牙刷香皂这些日用品。”

“大的可以送贵些的,或者送满减券,可以直接返一部分现金,甚至买一送一,直接送一双同款的鞋,当然,大奖品没那么容易中奖,咱们还是要核算成本的。”

朱茯苓停顿了一下,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

开业活动做3天,只有这些活动就不温不火的,缺少一个噱头做爆点。

一个提前把广告板放出去,就能挑起消费者的胃口,让所有人都盼着开业,并且在开业期间都来捧场的噱头。

“要不这样吧,抽奖再加送3台洗衣机?”

“啥?你说送啥?”

程娟直接听傻了。

程越和朱永山对视一眼,也觉得朱茯苓这个举动有些疯狂。

一双运动鞋卖28元,可一台洗衣机将近600元,买运动鞋抽奖送洗衣机,哪家鞋店敢这么干?

偏偏朱茯苓就敢。

“在开业之前,咱们肯定要打广告,你们想想,要是你们看到买运动鞋抽奖,有机会得一台洗衣机,你们会不会好奇,到时候会不会来看看?”

程娟一拍大腿。

“岂止来看,我还要买鞋抽奖,万一中奖了呢?”

“没错!”

朱茯苓打了个响指,眉宇间的笑意更自信。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大家都好奇,都来看,甚至都参加,那咱们专卖店的开业还愁没人气,还愁没销量?到时候该愁人手不够,忙不过来,鞋子也不够卖了。”

“嫂子,论做生意,真的,我就服你一个,太绝了!真的太绝了!”

程娟竖起大拇指,对朱茯苓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赶紧把方案做出来,我这就找李兴他们一块儿落实!还有仓库那边,得再加两批货,我有预感,到时候咱们一定火爆全城!”

她已经迫不及待,等开业那天到来了!

朱永山马上就要正式加入团队,一起工作,这是他头一回听女儿指挥工作。

除了佩服,更多的是心潮澎湃。

“娟儿,茯苓安排我跟着你干,有啥活儿,你只管使唤,甭跟我客气!”

朱茯苓突然想起他还没辞的工作,“爸,要不你先把街道办那边的工作辞了?”

街道办管招聘的办事员叫陈美丽。

刚上班就碰到朱永山,听他说要辞掉工作,觉得他有点不识好歹。

“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辞?”

别看朱永山只有一条胳膊,可他干活照样麻利,而且有农民吃苦耐劳的精神,干活特别卖力。

他负责的街道总是比别处干净。

一块儿干活的工友,没少在背后嘲笑他傻。

“就一扫大街的,这么卖力干啥,又不会多发钱。”

“他一个残疾人,有活干就不错了,肯定要卖力,不然被炒了,谁还给他活干,给他发工钱啊?”

就因为这个,陈美丽没少给朱永山甩脸色。

谁让朱永山除了扫大街的活,啥都干不了呢?

陈美丽笃定,不管怎么给朱永山脸色,他都只能受着。

听到朱永山竟然不干了,她很不高兴。

因为朱永山这么任劳任怨的苦工可不好找,要是他不干了,人手不够,她自个儿就得去帮忙扫大街。

这种又脏又累,被熟人看到还被嘲笑的活,她才不干。

“朱永山,你是不是嫌工钱低啊?咱这工作就挣这么多,而且你一个残废,不干这工作还能干啥?”

朱永山之前离不开这份工作,每次被陈美丽讽刺,就只能受着,不管多说什么。

可是现在,女儿有出息,他底气足足的,腰板挺得很直,说话也硬气了。

“我有别的工作了,所以这儿要辞掉。”

“骗谁呢!”陈美丽根本不信,她觉得朱永山是在拿乔,想涨工资,于是很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跟上头打报告,让你涨5块钱工资吧,不过审批需要时间,你先去干活,过年这几天没人干活,街道上好多落叶和垃圾,得马上清理,不然被人投诉,我还得被你连累扣工钱。”

说是打报告,可上头会不会批,谁也说不准。

朱永山不会吵架,也没有跟她争执。

“我说了辞职就是辞职,辞职书我放这儿了。”

他把辞职书放下,走得头也不回。

陈美丽鼻子都气歪了,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旁边两个办事员也惊了。

“他真换工作了?”

“他一个残废,能有啥好工作?这儿一个月给他40块钱,他还不知足,真是贪心!”

陈美丽冷笑。

朱永山铁定没多久就会回来,求着她继续干这份工作。

她就等着看这残废能硬气多久!

红星运动鞋专卖店开业时间,定在元宵节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农历元月十八。

周五,周六,周天,为期三天。

广告牌是朱茯苓和石桥桥一起画的,“买运动鞋送洗衣机”一行大字,经过艺术化设计,漂亮又醒目。

噱头十足。

“幸好这年头还没有广告法,不然这广告词能不能过审还是个问题。”

“朱姐,你在说啥广告法,那是啥?”

朱茯苓囧,“没什么。”

广告法啥的先不说,反正这广告词是够刺激了。

路过的人,谁不多看两眼?

“商业街有家快开业的鞋店疯了,买个鞋还能抽奖送洗衣机!”

这个消息跟病毒似的,很快传遍芒城的大街小巷。

开业时间还没到,期待值就拉满了。

热议程度,再一次惊动报纸记者。

“又是这个红星运动鞋?上回田径比赛阵仗就挺大,好家伙,这回玩得更大,直接送洗衣机,到时候商业街不得堵死,全是去买鞋和看热闹的?”

“这卖鞋的老板真是个奇人,动静一次比一次热闹,不过是不是真的送洗衣机啊?咱们要不要个人去跟踪采访?”

“这么好的新闻素材,真送洗衣机,那就是创新的宣传方法,值得报道,要是不送,那就是虚假宣传,更应该报道了!”

不管是群众还是媒体,都在翘首等待着开业这一天的到来。

朱茯苓也在看日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忙。

不只是她,整个工作组都忙得脚不沾地,包括程娟和刚加入团队的朱永山。

以至于到最后,家里差点没人做饭,要喝西北风。

程越放下书,“你们忙你们的,我来做饭吧,还有明天的元宵节……”

朱茯苓一顿,“你跟娟儿回去吧,不然爸妈有怨言,村里人也会说闲话。”

她自认为对婆家够好了,却被婆婆那样对待,实在没法以德报怨。

只不过公公对她确实不错,她要是拦着程越和程娟,没个人回去,公公作为一家之主,确实脸上无光。

没必要因为婆婆搞事,连公公也迁怒。

“你们回去,给二老带些补品,也给他们一人带两双运动鞋吧,我就不回去了。”

一来是太忙,抽不开身。

二来,她是有亲爸的,想留下来陪她爸。

年三十已经让他爸一个人过,元宵节又让她一个人过,她心里难受。

程越没勉强她,临出门之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十六就回来陪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用得着你陪?”朱茯苓失笑。

“那我是三岁小孩,需要回来让你陪我,成不?”

“油嘴滑舌!”朱茯苓推他赶紧走,“快回去吧,记得别跟妈闹脾气,知道不?”

年初一那会儿闹得太僵,程越也跟婆婆闹翻了,但毕竟是引以为傲的亲儿子,婆婆会给她甩脸色,总不至于连程越也没好脸色吧?

她没跟朱永山提过借腹生子的事,朱永山就以为她说的闹脾气,是她大过节的不回婆家,让婆婆不高兴。

“茯苓,要不你跟阿越回去吧,我在这儿能看电视,一个人也没事儿。”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您,走,咱们去买材料包汤圆,我记得您包汤圆的手艺很不错,到时候我多吃两个,程越他们是没口福了。”

“你这孩子,就会说这些话哄人。”

朱永山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暖洋洋的。

都说女儿是自己的小棉袄,他家女儿还是最暖的那个。

“我多做一些放冰箱,等阿越和娟儿回来也能尝尝。”

“好嘞!”

十五元宵吃汤圆,只有两个人,但气氛却很温馨。

过了十五,新一年的工作正式提上日程。

更忙了。

红星专卖店的开业,也近在眼前。

朱茯苓专门去看了一下专卖店的装修成果,检查开业庆典的各个准备环节,查漏补缺。

“墙绘的油还有点味道,开窗通风,把味道散出去,还有,装饰用的那几套运动装都准备好了吧?熨烫好挂起来,货架也可以上货了。”

“庆典节目的舞狮队和表演人员还有主持人,都通知到位了吗?出场顺序都跟他们顺好了吧?要保证每个环节都流畅顺利,别出岔子。”

“红毯和花篮当天早上再铺,提前铺会被踩脏,花也会枯萎,效果不好,是谁负责这个工作?辛苦到时候要早起了。”

“抽奖环节呢?把礼品都准备好,到时候就在门口旁边,把礼品放在一起垒起来,做个造型,好看又有气势,特别是那三台洗衣机,一定要摆出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这可是咱们吸引人气的法宝!”

每一项工作,有条不紊地顺了一遍,确定没有漏项。

朱茯苓深吸一口气,扬声说:“开业庆典就在明天,大家打起精神,打一场大胜仗,有没有信心?”

“有!”

大家声音洪亮,跃跃欲试。

这么久的准备,就等着这一天,早就等不及了!

“接下来三天,辛苦大家了!大家……”

没等朱茯苓把话说完,李兴满脸慌张冲回来,把朱茯苓拉到一边,急得手在抖。

“老板,不好了!咱们订的货被截了!我带了几个人去提货,连三轮车都租好了,谁知道物流那边卡着咱们的货说有问题,需要检查,如果检查出什么违规的,就要原路退货回去!”

80年代的物流审核没有后世规范,没有各种扫描仪器,多是人工抽查,并且检查并没有一个明文规定的标准。

这就导致很多货可以随便寄,贵重物品中途丢失的概率高得离奇,又没有追溯手段,谁也说不清是哪个环节丢失的,追查起来就是各种扯皮,所以没人会傻到寄贵重物品。

还有另一个弊端,那就是标准不明确,人为操作的空间就很大。

审核员说有问题,不予通过,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货在眼前,却谁也提不走。

“咱们之前一直用这个物流,从来没被卡过,为什么突然说有问题,有说是什么问题吗?”

“说是有违规物品,要全部打开核查过一遍,可这批货是为开业3天准备的,整整5000双鞋,每一双都检查,还只有两个审核员检查,得查到啥时候?”

开业庆典就在明天!

要是真这么检查,查三天三夜都查不完,那会儿开业庆典都要结束了!

这不是故意耽误人吗?

朱茯苓眉头皱成一团,“之前不是随机抽查吗,为什么这回这么严格,而且这么突然?”

本来因为天气冷,物流走得慢,拖到今天已经是意料之外了,还要卡着不放,很难说这其中没有猫腻。

“我跟你去看看,问清楚是咋回事!”

红星运动鞋的梁厂长,得知这批货是为了开业庆典准备的,特地安排装箱运送,而不是像之前一样,随随便便装麻包袋。

5000双鞋子,30双装一箱子,将近170大箱。

放在一起,堆得跟山似的。

如果要拆箱,一双一双检查,得是多大的工程?

拆箱又装箱回去,又得费多大功夫?

耽误开业庆典不说,还没把货接走,人就得先累垮了。

“审核同志,我们这些货都是鞋子,能有啥问题?之前也是从这儿走货,检查都是合格的,为啥这回突然要卡?”

负责审核的是个中年男人,掀起眼帘瞅了她一眼。

“之前没问题,不代表这回没问题。”

“那到底有啥问题?”

“这不是正在检查吗?没问题肯定会让你们搬走的,不然屯在这儿也占地方。”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朱茯苓眉头皱紧。

所谓民不与官斗,就算她现在是公司老板,可在手握权力的人面前也没辙。

要是惹恼了对方,对方一气之下故意刁难,那事情只会更糟。

朱茯苓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礼貌。

“我记得之前一直是抽查,为什么突然变了?”

“改规矩了,上头要求严审。”

上头?

哪个上头?

难道真的有人故意搞事?

朱茯苓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批货我们着急用,明天就用,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李兴顺势上来,赔笑道:“你们工作辛苦,这个拿着,放松一下。”

是一个袋子,里头装着两条中华。

是他自掏腰包买的,很不便宜。

审核员瞅了一眼,眼神有些松动,好像在犹豫。

朱茯苓看出了什么,说:“大家都是挣辛苦钱的老百姓,谁也不为难谁,我相信大哥也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就是想让大哥指条明路,这批货我们真的很着急要提走。”

审核员见她客客气气的,就有点同情,于是收下了那袋子。

“是上头接到举报,说你们这批货有问题,要卡下来严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举报的人身份不简单,要是我们不配合检查,他再往上举报,我们谁也担不起责任。”

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能不能请大哥透露一下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好像姓秦,在芒城很有地位,不是我们能惹的。”

秦老!

竟然是他!

秦家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了是吧?

先是秦镇,对她步步紧逼,还差点买凶杀她,现在又是秦老。

她都脱离姿美服装厂,跟秦家没有半点瓜葛了,秦家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朱茯苓气得不轻。

秦律也没想到,又是他家的人搞事。

眼下时间不等人,再拿不到货,明天还开什么业,直接关门大吉了。

“这事儿我肯定有很大的责任,我马上去找爷爷谈,不管怎么样,一定给大家带好消息回来!”

秦老早就在等着了,好像猜到他会来找他。

他慢悠悠地看报纸,头也没抬。

“上次走得那么干脆,还以为你为了个女人,连秦家子孙的身份都不认了,现在终于舍得回来了?”

秦律没有时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爷爷,我们的货被卡,是不是你干的?”

秦老慢悠悠回道:“我的确有个朋友,在那儿有点话语权,出于朋友本分,提醒了一句多留心多检查,你的东西要是没问题,迟早能拿到,有什么好担心的?”

竟然真的是爷爷干的!

秦律脸上火辣辣的,像被扇了一巴掌一样难堪。

就因为他爷爷,现在整个团队还有他最好的朋友,甚至他喜欢的姑娘陷入困境,他羞愧,也愤怒。

“爷爷,我也是这生意的股东,您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股东?你那点股份,算什么股东?”

之前把服装厂交给他,他让一个女人捏着服装厂最大的权力,全厂上下几乎都听一个女人的。

现在翅膀硬了,跑到外头跟别人做生意,还以为长进了,结果还是一个德行,又出力又出钱,却只拿2成股份。

让别人占走另外8成就算了,又让那个女人拿5成,比他2倍还多。

愚蠢!

秦家世代经商,哪个不是人精?

怎么到这小孙子这儿,就蠢成这样!

秦老抬起头来,脸上都是威严。

“你想让我松口放这批货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秦家注资这个鸿运公司,也就是这红星运动鞋代理的生意,做最大的股东。”

红星运动鞋生意在芒城越来越红火,不是没有人想分蛋糕。

可惜朱茯苓早有预料,并且留了一手,那就是拿下独家代理权。

这下,所有人只能盯着这蛋糕越做越大,馋得流口水,却只能干瞪眼。

包括秦老。

只不过,他经商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还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这不,三两句话递出去,就让她鸡飞狗跳了。

秦老拿出早就备好的股权变更协议。

姿态很高,因为在他眼里,他牢牢占据了上风。

无论是朱茯苓还是秦律,要想拿货,只能向他低头。

“生意场险恶,你们这些小年轻心高气傲,少不了要吃苦头,有了秦家注资,鸿运才能做得更大更强,你们也能少吃些苦头,你把这份协议拿去给所有股东,等他们都签好字,物流那边自然会让你们提货。”

协议上,变更后的股权,明晃晃写着秦家持股60%。

而秦家的代表人,正是他爷爷。

等于现在鸿运公司说一不二的地位,从本来持股50%的朱茯苓,直接变更成60%的他爷爷。

“爷爷,你太过分了!鸿运公司是茯苓的心血,也是我们所有股东一起努力的结果,您怎么能说拿走就拿?”

这哪是注资,分明是明抢!

秦老很不高兴。

“什么叫拿走?你们几个小年轻,懂什么公司经营?我既注资,又帮你们管,你不感谢就罢了,还这样曲解?还有,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亲人,你非要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跟爷爷顶嘴吗?”

他并不想听秦律废话。

这小孙子已经鬼迷心窍了,所以没必要商量,只需要直接通知,道——

“秦家注资的方案,你不想采纳,那我就给你另一条路,那就是不要再跟朱茯苓这群人掺和,回姿美服装厂好好当你的厂长。”

现在姿美服装厂一塌糊涂,亏损得厉害,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倒闭。

“你不是说服装厂是你的心血吗?那就好好干,别丢了咱们秦家的脸面。”

“还有,童家那丫头找过你几回,你怎么连见都不见一面?她才是你未来的媳妇,你早点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断了,安心跟童丫头处对象,下个月就订婚,然后选个好日子把婚事……”

“爷爷!”秦律突然拔高音量,打断对方的话。

他胸口起伏,盯着秦老,觉得眼前的爷爷变得好陌生。

威严还是那么威严,只是本来还有的几分温情,全都变成了残忍。

他觉得很难受,但又一片麻木。

他发现,好像不管他做什么,解释过多少次,都无法得到爷爷的支持和认可。

“也就是说,你爷爷不肯松口?”朱茯苓眉头皱成一团,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在知道此事跟秦老有关时,她就知道没法善了。

只是没想到,秦老提的要求会这么过分。

其他人也气得不轻。

如果秦家注资,秦老占股60%,那就意味着他们本来的持股比例被大幅度压缩,凭什么?

朱茯苓持股最多,是因为生意是她带领着做起来的,大家心服口服,可秦老啥都没干,就想直接来分蛋糕,还直接要走一半多,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

“咱们的生意做得好好的,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注资,他闹这一出,跟空手套白狼没啥区别!”

“之前姿美服装厂就来过这么一出,这次又这么干,要是得逞了,指不定又搞什么幺蛾子,把朱老板给挤走,好独霸鸿运公司呢!”

见识过姿美服装厂在朱茯苓的带领下红红火火,又被秦家乱搞,现在口碑销量都败光了,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要是鸿运公司落到秦家手里,下场就是第二个姿美。

“可要是不答应他,他不撤回举报,物流那边就得卡着,咱们拿不到货,库存的运动鞋连专卖店的展示位都摆不满,更别说有余货来卖了,那明天开业咋办?”

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而提货运输,清点库存还有上货,每个流程都需要时间。

再不提货就来不及了。

一片愁云惨淡。

朱茯苓站了起来,沉声道:“我亲自会一会秦老!”

秦律很愧疚,“照爷爷的脾气,怕是很难会被说动……”

而且爷爷对她很有成见,不给好脸色算轻的,他怕爷爷故意刁难。

朱茯苓面色沉静,不卑不亢,道:“不可能任由他这么压着我们的货,不然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你叫他出来,我们茶楼见。”

程娟有点不安,“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秦律慌了,欲言又止。

秦老的另一个提议,是让他回服装厂做厂长,并且跟程娟断绝往来,他当然不会答应,这提议也就没有跟大家提。

他怕大家误会,更怕程娟听了会伤心。

朱茯苓看出了些什么,就没让程娟跟着。

“秦老不是个好商量的人,你还是别跟来了。”

“那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朱茯苓没办法,只能让她跟着。

李兴明显感觉到不妙,赶紧到朱家找程越,一股脑把事情都说了。

他记得程越好像认识什么人,总之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能帮上忙。

程越这才知道,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也没啥物流方面的人脉,就认识一个周局。

可周局是公安部门的,哪管得了这个?

他一咬牙,走到电话机旁边,拨通了一个号码。

茶楼这边。

气氛紧张。

这是朱茯苓第二次跟秦老面对面谈判。

这位秦家当家还是像记忆中一样强势,但眼神里对她多了几分警惕和不满。

很显然,在服装厂那次的交锋,她没有顺从,对方对此颇有成见。

那又怎样?

朱茯苓面色沉静,在对方威严的气场下,竟没有半分露怯。

“秦老德高望重,总是为难我一个小辈,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我现在就是个卖运动鞋的,也没在服装厂跟您争什么了,我们之间也没有利益冲突,您何必咄咄逼人?”

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果然是被逼急了,没时间耗了吧?

秦老慢条斯理的。

反正他不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因为专卖店开业时间不等人。

他倒要看看,朱茯苓的冷静淡定,还能维持多久。

“朱小姐这是在跟我谈判?那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

朱茯苓面色一沉,“这么说,秦老是不肯松口了?”

“我松不松口,要看朱小姐配不配合。”

边说着,他再次拿出那份协议,丢到朱茯苓面前。

“签了它,你就能拿到货,明天的开业顺顺利利,并且还能拿到一大笔投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程娟第一次面对秦老,着实被气到了。

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这个位高权重的秦家当家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牺牲。

不管是别人的利益,还是他亲孙子的幸福。

“你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你是老人家,就可以倚老卖老,为所欲为?”

秦老目光一厉,威严的脸上透出几分不屑。

“你就是程娟?”

“是又怎样?”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阿律知道吗?”

不仅要瓜分鸿运公司的股权,还要离间程娟跟秦律?

这秦老,不好惹!

眼见程娟还想说什么,朱茯苓拦下了她。

要是程娟动气,跟秦老杠上,反倒中了秦老的圈套,并且话题会被转移,进而更耽误时间。

时间越拖延,在谈判桌上,对秦老越有利。

而对她们,反而是个噩耗,因为她们耗不起。

“秦老,你是非要股份不可了?”

秦老慢悠悠喝茶,没把朱茯苓放在眼里,“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本跟我谈判吗?”

现在已经这么肆无忌惮,要是他真拿到股权,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

所以,第一步就不能让。

朱茯苓站起身来,脊背挺直,没有任何屈服。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秦老眯起眼,“你现在走掉,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开业庆典要是搞砸了,你之前挣的钱都不够赔,我还听说你把之前挣的钱都拿来买房子了,要是鸿运惨败破产,你那房子也得拿出来抵押赔偿,何必呢?年轻人要懂得变通,所谓的志向和骨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文不值。”

秦老冷笑,认为朱茯苓在拿乔,不过是想跟他讨价还价。

很好。

那就讨价还价。

“这股权转让协议,早签晚签都是要签,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签,等鸿运公司赔光,再想签的时候,我要的可就不只是60%了。”

说得好像拿走60%,已经很客气,别人必须对他感恩戴德一样。

朱茯苓气笑了。

这位秦家当家是不是以为自己叱咤商界,无所不能,谁都要跪舔他?

太可笑了!

“鸿运是我的心血,就是败在我手上,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你这种人!”

“朱茯苓,别给脸不要脸!”

秦老拉下脸,表情有些阴森。

“你败得起,其他股东败得起吗?跟着你干,全心全意信任你的其他人,败得起吗?你不为自己想,难道连他们的饭碗也不管吗?”

朱茯苓眉头皱成一团。

秦老仿佛抓住她的死穴,更咄咄逼人。

“这公司里头现在差不多25号人,每个人都有家庭孩子要养,你承担得起这么多人跟你栽跟头,这么多家庭因为你而一败涂地吗?”

好一手偷换概念,攻击人心。

朱茯苓看着眼前的老人,第一次流露出厌恶。

“就算开业活动失败,公司破产,我也无愧于心,我对得起每一个人,真正卑鄙无耻,害大家心血白费的人,反倒是振振有词的你!”

“在此之前,在商言商,即使我不赞同秦老的手腕,但对你的商业魄力也有几分佩服,至少我做不到这么强硬狠辣,现在我发现,你不仅是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商人,还满口仁义道德,却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精心算计,一手造成现在的局面,却反过来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诬陷我害了大家的家庭!秦老,我看不起你!”

秦老拍案而起。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这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简直岂有此理!

“你就不怕这批货被扣押,永远也提不走吗?!”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谁说这批货提不走?”

这声音是……

朱茯苓猛地回头,很惊讶。

“程越,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家看书,做课题研究吗?

程越满面怒容。

要不是亲自来,他哪知道媳妇被人这么欺负?

简直欺人太甚!

“媳妇,娟儿,咱们走!拿货去,犯不着跟这种人耗时间!”

朱茯苓一愣。

他不知道这批货被卡了吗?

秦老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子,没有我开口撤销举报,你以为你能把货拿走?”

“秦老是不是以为,全天下都是你的一言堂,你一句话举报,别人就拿你没办法?”

程越冷笑,重重把一份文件拍到桌子上。

“这是提货通行证,不止这回能拿货,以后鸿运公司的所有货,优先运送,优先提货。”

秦老瞳孔骤缩,“你从哪弄来这个东西的?”

程越满面寒霜,“与其关心这个,秦老还是关心一下自己,还有那位被你贿赂,以权谋私的主任吧,上头派人下来调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秦老面色骤变。

秦家在芒城扎根数十年,人脉盘根错节,谁敢查他?

除非是更上头的人。

可程越明明是个泥腿子,怎么可能在上头有人?

“这不可能!”

程越没时间跟他废话,握着朱茯苓的手,直接往提货点赶。

坐公车要绕远路,太费时间了。

“直接叫的士吧!”

80年代坐的士可是件奢侈的事,因为起步价就12.6元,每公里加价8毛,平时谁敢坐啊?

可时间不等人。

已经傍晚5点多了。

“师傅,开快点,我们赶时间!”

一路风驰电掣。

最后车费就花了16块6,贼贵,好在速度够快。

把通行证放到审核员面前。

审核员一看证上盖的章,吓得手抖。

“签收表格在这儿,麻烦签一下字,货就能提走了。”

态度变得特别客气,之前收下的两条中华,也赶紧退回来。

上头直接给的通行证,他哪里还敢拦,更不敢收礼了啊。

万一查起来,这铁饭碗工作就砸了。

“以后你们来提货,直接签字就行。”

“不用再检查了吧?”

“不用不用!”

谁还敢检查啊?

“谢谢。”朱茯苓点头,客客气气的,也没有刁难他。

转头看向其他人,“时间紧急,今晚大家就辛苦一下。”

终于能提货,大家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当然没有人有怨言,也没有人喊累。

甭管是男员工还是女员工,个个帮忙扛东西,清点和上货。

程越也来帮忙。

朱茯苓刚要加入,立刻被人制止。

“老板,您是总指挥,负责安排和监督我们干活就行,明天是一场硬仗,还得您再检查一遍所有准备工作呢。”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谁都累倒下,唯独她不能。

她倒了,整个团队的主心骨就没了。

“您啥都不用干,坐在那儿监工就行,我们看到您就安心了。”

这是什么逻辑?

朱茯苓囧。

既然大家都这么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安排力气小点的姑娘们去买饭给大家,然后对最后的准备工作查漏补缺。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半夜11点了。

幸好,还来得及。

“大家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三天会更辛苦。”

程越心疼她,回到家之后,给她烧热水泡脚,还要给她按摩肩膀。

被朱茯苓拦住,“你搬了那么多箱,比我累多了,应该我帮你按才对。”

程越不要,就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像个大狗狗似的蹭。

朱茯苓乐了,“你在干嘛?”

“累了,要回血。”

朱茯苓更乐了,“哪有这样回血的?”

分明是想吃豆腐。

见他确实有些累了,她就没挣扎,任由他抱个够。

不过有件事要问清楚——

“货物被卡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还有那个通行证,咋弄来的?”

“李兴告诉我了,我找了赵先生。”

原来如此。

赵先生毕竟是省级高官,虽然本省不是他管辖,但只要跟本省的人通个气,上头再下个指示啥的,不是啥难事。

秦老是个地头蛇不假,但也就是能在芒城耍威风,上头要是动真格查下来,指不定要把秦家这么多年的旧账给翻出来。

秦家是做生意的,这么多年下来不见得都干净,尤其秦老铁血手腕,光这回的事就能看出他双手绝对没那么干净,一查一个准。

光是贿赂这一条,要是证据确凿,就够他喝一壶了。

“难怪他收手这么快,原来是投鼠忌器,怕咱们背后有人,动到秦家根基。”

对付这种没法讲道理,仗势欺人的人,只能用更大的权势镇压。

这就叫用魔法对付魔法。

“幸好有赵先生帮忙,不然今天怕是真要栽了,经过这回,秦家至少能消停一阵子了,得找机会好好谢谢赵先生。”

程越却摇头,“不用。”

“他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咋能不谢谢人家?”

“因为赵先生帮忙是有条件的,用5篇发表在正规期刊上的论文成绩来做交换。”

朱茯苓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对这位至今没见过面的赵先生,肃然起敬。

赵先生说帮就帮,雷厉风行,一出手直接给一张通行证,不止解决当下的麻烦,还一劳永逸,让他们以后的货都畅通无阻。

要的谢礼,却是严苛要求程越在学业上刻苦努力,拿出更亮眼的成绩。

与其说是对程越的要求,倒不如说是用心良苦,对他严格督促。

程越在校期间成绩越亮眼,起点就越高,将来就能走得更远。

难怪在后世,这位大佬做出那么多对老百姓有益的事,并且走到那么高的位置,眼界和心胸,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程越能碰上他,并被他重视和栽培,太幸运了。

朱茯苓敬佩道:“赵先生是个厉害的人,他提的要求是很严格,但的确是为你好,也是在给你机会,你可得牢牢抓住。”

道理程越是懂的,就是压力很大,而且——

“媳妇,我今天算不算及时给你解围了?你到现在也没半点表示。”

“什么表示?”

程越把人抱紧,并且一双大手开始不老实,声音渐渐低哑,“当然是力行地表示表示。”

朱茯苓只觉得眼前一花。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上。

热烈的吻,随即落下。

她吓一跳,“你搬了半天东西,现在还有体力啊?”

程越封住她的唇,有点咬牙切齿的,“媳妇,你对我的体力似乎有什么误解,我这就让你看看,我还有没有体力!”

下一秒,热吻铺天盖地。

“咔嚓……”

是厕所门开了。

程娟洗完热水澡出来,正好看到激情四射的一幕。

愣了一下,然后非常淡定,显然习以为常了。

她哥跟嫂子这么恩爱,什么亲亲抱抱早就见怪不怪了,不习惯也得习惯啊。

“我先回房睡觉了,明天要早起搞开业,你们继续。”

淡定回房间,关上门,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朱茯苓俏脸微红,推了一把身上的男人。

闹笑话了,都怪他。

“还不快起来?明天开业,我作为老板,可不想连露面都不露。”

程越也知道明天有多么重要,便没坚持折腾她,就偷偷香了几口,意犹未尽放开了她。

正月十八,天气晴。

商业街一片热闹。

红星运动鞋专卖店,在万众期待下,隆重开业!

“噼里啪啦!”

1000发的鞭炮,摆开成一条长龙,远远地,从10米×10米的巨大红地毯这头,响到摆开两排漂亮花篮的专卖店大门。

一炮打响,几乎吸引了整条街的注意力。

紧接着,音响打开,穿着红色衣裳的表演队走上红地毯。

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冬天里的一把火》,唱响整条街道。

还有热闹喜庆的舞狮表演,引得大人小孩围过来看,一片喝彩。

“尊敬的父老乡亲们,红星运动鞋专卖店现在正式开业啦!”

聘请来的主持人漂亮又高挑,脸上洋溢着感染人的喜悦笑容,把热烈气氛再推向一个高峰。

“红星运动鞋,全芒城第一家,也独此一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开业大酬宾,买鞋就抽奖,百分百中奖!每天抽送一台洗衣机,期待您的参与,将它带回家!”

主持人不愧是专业的,根本不需要拿稿子,提前就把广告词背好了。

脱稿主持,情绪激昂,气氛特别到位。

不管是专程来还是路过的老百姓,争先恐后进店。

然后,被前所未有的店面装修震住了。

“我看别人家的鞋店,墙都是白的,这儿墙上咋都是画?也太好看了吧?”

“画上的人,脚上穿的鞋是挂上去的真鞋,这主意是谁想的,可真有意思!”

“这运动鞋也好看!摸起来舒服又软乎,穿上脚特别舒服,跟别的鞋完全不一样!”

“28块钱一双是不是太贵了,还不打折,我看别人家鞋店开业都打折的。”

店员早就经过话术培训,何况平时摆摊卖鞋也不打折,这类问题回答过不下千百遍,怎么可能被难住?

笑容扬起来,嘴巴也要甜。

“这位姐,你长这么好看,穿我们的运动鞋一定更漂亮!我们这品牌质量过硬,童叟无欺,虽然不打折,但我们送很多东西!只要买鞋就能抽奖,运气好说不定能抽到洗衣机!”

“洗衣机就一天送一台,那么多人,哪能轮到我中奖?”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抽奖人人有机会,抽不到洗衣机,买1送1的奖券中奖率也很高,相当于花一双鞋的钱能拿到两双鞋,这优惠够大了吧?您可千万别犹豫,因为咱这活动只有开业3天,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这是朱茯苓精心提炼过的销售话术,效果非常好。

果然,这大姐一听,立刻心动了。

再看跟运动鞋摆在一起的运动服,越看越漂亮。

“你这运动装也忒好看了,一整套下来倍儿精神!不过这运动装咋没标价?”

“这是我们为运动鞋专门设计的搭配服装,暂时没有批量做,所以是不卖的哦。”

像大姐一样看上运动装的人不在少数,得到的都是不卖的回答,无不遗憾。

朱茯苓立刻嗅到了商机。

看样子,卖运动装并非不可行。

就在这时,抽奖区再次爆发出低呼声——

“恭喜这位大哥,抽到买1送1优惠券!请拿券进店,挑选您心仪的鞋,我们免费送!”

“恭喜这位姑娘,抽到生活用品5件套,请到右侧登记,并领取您的奖品,祝您生活愉快!”

全都是中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带劲。

把抽奖区设在门外,是朱茯苓的主意。

一来,开业客流量大,店里人来人往,本来就很挤,腾不出空间。

二来,放在外头,热闹的动静可以持续为店里带来客流量。

人嘛,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钻,只要这儿持续保持热闹,就会源源不断有人往这儿来。

奖品摆放也是有讲究的。

所有奖品整整齐齐,几乎摆了一整面墙,气势恢宏,特别惹眼。

三台崭新的洗衣机往那儿一摆,再贴上大大的奖品标签,谁看了不心动?

这可是洗衣机啊!

“我在卖电器的店里看过,这台洗衣机差不多600块钱,这么大手笔?”

“头一回听说买鞋送洗衣机的,是不是真的啊?该不会是骗人的,摆出来就装个样子吧?”

“咱们红星运动鞋专卖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您放一百个心,说不定中奖的就是您!”

“可这么多人抽奖,抽来抽去也没见人中洗衣机,我看你这抽奖箱里压根没放洗衣机的中奖券吧?”

“洗衣机是重磅头奖,每天限送一台,人人有机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抽到,暂时没抽到是正常的,但我们拿信誉保证,肯定有人会中!”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有的人就是较真,没抽到大奖就不甘心,而有的人纯粹凑热闹,等着看笑话。

“又过去两个小时了,还是没人抽到洗衣机,不会真有猫腻吧?”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质疑声也越来越大。

还有记者扛着相机,挤到人群前面。

“你好,我们是《芒城日报》的记者,请问你这个洗衣机真的有人能抽到吗?如果没有,我们将会如实报道这是一场骗局。”

竟然连记者都引来了。

主持人吓一跳,下意识看向负责抽奖区的石桥桥。

石桥桥也有点慌。

她很肯定,洗衣机肯定会送,每天一台,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抽到。

早上她还检查过,洗衣机的抽奖券就在里头,可万一出什么岔子,奖券抽不出来,那……

面对记者的提问,石桥桥心里也没底,求救似的看向朱茯苓。

朱茯苓上前两步,笑容得体,客客气气道:“请放心,我们做的是良心生意,既然广告打出来,那肯定说到做到,欢迎大家监督!如果没有人抽到洗衣机,欢迎记者曝光。”

她仪态优雅,坦坦荡荡,丝毫不畏惧记者刁钻的提问,反而赢得了一波好感。

记者瞅着她,总觉得很眼熟。

正琢磨着,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洗衣机!天哪!真的是洗衣机,被我抽到了?”

是一个有点胖的大叔,捧着抽奖券,满脸不可置信。

他冲到朱茯苓面前,激动得满脸发红。

“你看看,上头写着恭喜抽到重磅头奖洗衣机一台,所以有一台洗衣机是我的,是这个意思吧?”

朱茯苓笑容满面,点点头。

“是的,恭喜您拿走我们的第1台洗衣机,请这边签字登记,然后就能拿走属于您的奖品了。”

这下,质疑声不攻自破。

所有人看着获奖大叔,无不是一脸羡慕。

“花28块钱得一双运动鞋,还免费得一台洗衣机,赚翻了!太让人羡慕了吧?”

“今天的洗衣机被抽走了,是不是就没有了?那我留着抽奖券明天再来抽奖,是不是还有机会?”

“我给我儿子也买一双鞋,再拿一张抽奖券,就多一个机会!就算明天不中洗衣机,中个买1送1的券,多得一双鞋也不错呀!”

“有道理!这鞋质量确实好,多买两双换着穿,还能多点中奖机会呢!”

无形中,销量又涨了一波。

那记者看在眼里,赶紧上去采访中奖的大叔。

问的都是常规的问题,比如现在心情如何,怎么会想到来买这运动鞋。

大叔喜气洋洋,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

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抱着洗衣机,嘴巴就特别甜,话里话外都是红星运动鞋有多好。

“……总之这红星运动鞋就是好!好看耐穿值得买,我以后就认定他家的鞋了哈哈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请来的托。

记者有点哭笑不得。

这采访要是报道出去,跟给红星运动鞋做广告似的,不过,这专卖店开业庆典搞得确实好。

生意也红火,半点不输给半年前的姿美专卖店开业,甚至人气更旺。

不过,那漂亮的姑娘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总觉得上回姿美开业就见过她。”

摄影师如梦初醒,“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姿美服装厂的副厂长吗?当初姿美专卖店开业就是她做的方案,现在这火爆的运动鞋专卖店开业,该不会也是她的主意?”

“还真是她?天才啊!可惜她不接受采访,不然我可以给她留一个大版面做专访。”

正说着,旁边两个中年女人从专卖店走出来,骂骂咧咧的。

“不就是一双鞋吗,凭啥卖这么贵还不给讲价?哪有卖东西不给讲价的,不是故意坑钱吗?”

“我听说朱永山好像就在这儿工作,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这儿招人门槛高得很,因为工资高,听说一个月能赚上百元呢!我儿子有高中学历,前阵子去应聘都没应聘上,朱永山一个残废,又不会说话,能干这活儿?”

话没说完,还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好像是朱永山?没了左手臂的残废,还真是他!”

两人眼珠子都瞪大了。

朱永山怎么会在这儿?

陈美丽语调都变了,“朱永山,你在这儿干什么?”

朱永山正在帮石桥桥补奖品。

女儿给他在公司安排的工作,是跟程娟干财务,但开业太忙了,所有员工都得来帮忙。

朱永山不太会说话,不是干销售的料,促销卖鞋他干不来,而且因为断臂,他觉得自己形象不好,怕让顾客反感,反而让鞋卖不出去,干脆就来奖品区打下手。

负责送奖品和登记的是人美声甜的石桥桥,他只需要把奖品空缺给补上就行。

可陈美丽不允许。

在她眼里,朱永山是个废物,不可能找得到工作,迟早要回街道办求她给一个扫大街的机会。

她还在等朱永山回去求她呢,朱永山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你在这儿不嫌丢人?这儿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朱永山绷着脸。

因为残疾,他没少被嘲笑,可女儿说过,这条断臂是他勇敢善良的证明,不是耻辱,而是勋章。

他在女儿身上学到了很多,特别是那份自信淡定,感染了他,他精神气越来越足。

面对别人对他的讽刺,他比以前坦然多了。

“我在这儿工作。”

陈美丽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一个月挣40来块钱的扫大街工作才是朱永山该做的,这儿的工作又体面,工资又高,朱永山这残废能高攀得上?

“我儿子可是高中学历,他应聘不上的地方,你能来?”

朱永山有点生气,强调道:“我就是在这工作!”

“这话谁不会说?我还能说我是这儿的老板呢!”

“你胡说!”朱永山很生气。

这儿的老板是茯苓。

陈美丽瞧不起他可以,但冒犯他女儿,他不答应。

“这儿跟你没关系,老板更跟你没关系,你不要乱说。”

“就你能瞎编,我不行?你要是这儿的员工,我就是这儿的老板!”

“你!”朱永山气坏了。

“爸,怎么了?有人闹事?”朱茯苓走过来,护在他爸面前。

陈美丽一惊。

朱永山一看就是泥腿子,咋会有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女儿?

“他是你爸啊?你知不知道你爸是个骗子,特别能撒谎?他说他在这儿工作!”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爸不是骗子。”朱茯苓很严肃地纠正。

转头看向有些难堪的朱永山,她心疼得要命。

这个时候,当然无条件支持她爸。

“我爸就是这儿的员工,有什么问题?关你们什么事?”

“不可能!”陈美丽语调都变了,“你是谁,你说是就是啊?”

刚说完,小桃就急匆匆奔过来。

“朱老板,那边有点情况,需要您亲自处理!”

陈美丽顿时一个晴天霹雳,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茯苓没再搭理她,把她爸拉到奖品区。

“爸,你在这儿帮忙吧,别理那两个人了,桥桥,帮我留意一下,要是那两个人再找我爸麻烦,你叫保安轰走她们。”

“行!”

陈美丽终于反应过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专卖店的老板,竟然是朱永山的……”

震惊之后,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朱永山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女儿,为啥还要去扫大街,而且从来没提过他女儿?

早知道她就对朱永山好一点了,那她儿子就方便走后门来这儿工作,她自个儿说不定也能来。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才后悔,已经晚了。

专卖店的高人气,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

“对不起,我们马上要打烊了,如果您喜欢我们的鞋,可以明天再来试,参与明天的抽奖,还有机会抽到我们的头等奖洗衣机一台!”

一天下来,程娟几乎脚不沾地,喉咙也干得要冒烟了,但面对顾客,依然摆出笑容,态度没得说。

终于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关上大门,挂上打烊的牌子,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终于忙完了,累死我了。”

大家干脆坐在地上,喝水的喝水,捶腿的捶腿。

身体是真的要累垮了,但脸上无不是洋溢着笑容。

生意火爆成这样,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朱老板,咱们今天的营业状况,算达标了吧?”

岂止是达标,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

朱茯苓大手一挥,笑道:“今天每个人表现得都非常好,营业情况超出预期,大家辛苦了!”

再看外头天色,早就暗下来了。

“时间不早了,按照值班表留几个人下来收拾和盘点,其他人赶紧回去休息吧,还有明天和后天两天要辛苦大家呢!这时候大家就别坐公车了,打的士回去吧,跟司机拿好小票,后面统一报销,女孩子结伴回去,不要落单。”

“好!”

大部分人陆续离开。

几个股东,也就是朱茯苓,李兴,秦律,石桥桥和程娟都留下来,算今天的成果。

程越来帮忙了一天,也坐过来一起看。

这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总共卖出1927双,总销售额53956元,将近54000元?!”

这太惊人了!

放眼整个商业街的鞋店,一个月的销售额能达到这个数的没几家。

可仅仅一天,他们就做到了!

这可是一双卖28元的高档鞋,不是18元,不是8元,更不是大白菜!

这年头,有钱人这么多了吗?

简直不只是他,其他人也被震住了。

“是不是算错了?之前姿美服装开业也没那么夸张,还有田径比赛那会儿咱们也卖得不少,但也没这么多啊……”

“要不重新再算一遍?”

程娟激动得有点手抖,在大家的注视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在计算器上敲击。

她算了两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还真算错了。”

李兴有点失落,安慰其他人说:“咱们已经尽力了,就算少一点,结果也不错了,大家也别伤心,咱们明天再努力就是了。”

朱茯苓却发现不对,“你怎么知道算错,一定是算多了?”

“啥?”李兴脑袋卡壳。

程娟笑眯眯的,把账本转过去给大家看。

“嫂子说得没错,第一次算错是算少了,少算了5双,正确的销量是1932双,销售额是54096元,超过54000元!”

“我的天哪!这这这……”

“咱们是不是又破纪录了?”

“没错,咱能破的是自己的记录。”朱茯苓微笑着点头。

白天看人流量时,她心里就有大概的预估值。

当然最后的结果,比她预想的还多一些,让她也很惊喜。

她快速算了一笔账。

“咱们这次开业,从租门店装修,到各种表演、舞狮队和布置,还有准备的奖品,再扣除5000双鞋的进货和运输成本,总共花掉56000多元。”

进货成本是最多的,光5000双鞋的进货价,总共就花费3万元。

第二个花钱大头是发放的奖品,百分百中奖,意味着至少要备足5000份奖品,奖品有大有小,总共花掉将近18000元。

剩下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8000多元,都不是小数目。

当初算成本时,大家心里都在滴血,钱不够还凑了一波钱垫进去,可是现在,什么都值了!

像做梦一样!

“但是咱们第一天的营业额就有54000元,还差一点就覆盖掉咱们的成本了,也就是说,明后两天挣的营业额,差不多都是利润了,如果接下来两天,销售情况跟今天差不多,那利润是非常可观的。”

要是情况好,为保持第一天的人流量水平,那将会有10万多利润。

就算销量下滑,情况再差,挣个五六万也是绰绰有余的。

多少鞋店一个月都卖不动这么高的销量,他们三天的纯利润就有这么多,说出去谁敢信?

要不是他们自个儿做到了,他们也不敢信啊!

“嘘……”朱茯苓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宣扬出去,财不外露,免遭殃灾。”

“当然当然!我们懂的!”

大家都乐坏了。

这么久的疲惫全值了,今晚做梦都得乐醒哈哈哈!

朱茯苓也很高兴,不过正事儿她可没忘记。

“我们只备货5000双,加上之前的库存,可能顶不住开业之后多久,明天就安排补一批货,冬天物流慢,早点补货早安心。”

“还有那几套运动装,开业之后联系一下服装厂代加工,可以售卖,顾客接受度很高。”

一天观察下来,至少有上百人开口问运动装卖不卖了。

有些顾客没有问,但显然对运动装也很心动,可见市场是存在的,就看怎么把握了。

“从明天开始,可以透露运动装会销售,可以先预约订货,安排人做个登记表,把有意向购买的顾客信息记录下来。”

这就可以精准把握到底顾客需求量有多大,在跟服装厂订货,订多大的量也更精准,防止一次订货太多,积压仓库,还能精准掌握客户资源。

“咱们的运动鞋定位是高档鞋,配套运动装当然售价也不便宜,而愿意订货购买的顾客都是优质顾客,了解顾客资源方便以后做客户维护。”

“逢年过节送些小礼品,争取发展成长期回头客,要是能借由这些顾客口口相传,把咱们的口碑做起来就更好了。”

这在后世叫粉丝经济,不过在80年代没有网络,信息封闭,缺乏先天条件,只能一点一点积累口碑。

当然,立竿见影的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在电视台和报纸投放广告。

但这需要钱。

这才刚开业,投进去的56000多成本还差一点才回本呢,哪有钱投广告?

程越拍拍朱茯苓的肩膀,安慰道:“没有一口就吃成胖子的,咱们慢慢来,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第一天就开门红,不知道让多少鞋店羡慕了。”

“也对。”朱茯苓点头。

谁也没想到,虽然没钱投广告,但报纸需要素材做报道呀。

第二天,一篇标题为《一双运动鞋引爆全城》的报道,随着《芒城日报》,走进大街小巷。

火爆的开业场面,买运动鞋抽奖送洗衣机的劲爆消息,让老百姓开了眼。

也让越来越多人知道,商业街有一家红星运动鞋专卖店正在开业,并且只剩2天了。

人群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第2天的销售额不降反增,比第1天多了6000多元,直接突破6万元!

当天晚上,大家激动得要疯了,恨不得马上开庆功宴。

朱茯苓作为最大的老板,当然比谁都高兴,但也最快冷静下来。

“明天最后一天,销量肯定会降一些,不过现在的成绩,已经远超预期了,大家再坚持一下,明天辛苦最后一天!”

第3天销售额的确降了,但也很不错了,总共36000多元!

加上前两天的销售额,三天下来,总销售额超过15万元!

“天哪!这太疯狂了!”

“这数字是真的吗?我的妈呀!咱们可太厉害了!”

“仓库的库存没剩多少了,快催鞋厂那边补货,快快快!”

本来几乎堆满的仓库,现在只剩下一堆空箱子,还有角落里不到30箱的鞋。

而这个变化,只经历了三天。

太不可思议了!

像做梦一样!

终于挂上打烊的牌子时,已经是晚上10点。

大家都很舍不得这三天的热闹落幕。

朱茯苓微笑着说:“这只是刚开始呢,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啥舍不得的,咱们应该想的是,专卖店一炮而红,以后生意会越来越好。”

“没错!”

“我就说跟着朱老板干,肯定挣大钱,我的眼光可太好了哈哈哈!”

“这三天快累死了,可我心里怎么这么高兴呢哈哈哈!”

想想这三天的辉煌,想想下个月发工资能拿到的奖金,大家都乐开了花。

这辛苦没白费,可太值了!

朱茯苓也高兴,“过几天,公司出钱给大家安排个庆功宴吧,到芒城最好的饭店吃到饱!不过在这之前先安排轮休,等大家精神都恢复了,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老板万岁!”

“朱老板最好了,我爱死朱老板了!”

朱茯苓:“……”

这就不用了吧?

程越脸黑,甭管是啥场合,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非常霸道。

“你们朱老板有老公了,不许爱!”

“哎呦!越哥吃醋了,老板今晚岂不是要惨了?”

大家挤眉弄眼,笑得暧昧兮兮的。

朱茯苓咬牙,“胡说什么呢,小心扣你工资!”

“朱老板人这么好,才不会扣人工资呢!”

“越哥赶紧把人带回家吧,不然老板要羞死了哈哈哈!”

程越早就想这么干了。

很快就要北上回校,跟她独处的时间不多了,他当然要争分夺秒。

把人带回家,给她烧水泡脚,又给她各种按摩,等她缓解了三天下来的疲惫,他的手就开始不安分了。

撩得人浑身冒火。

朱茯苓气喘吁吁,拍掉他的手,咬牙道:“这都几点了,还不睡?”

“正在睡。”程越声音低哑,灼热的吻落下来。

他说的睡,显然跟她说的睡,不是同一个睡。

这家伙今天似乎特别急切。

朱茯苓无奈,把埋在她脖颈间的脑袋抬起来,捧着他的俊脸。

“你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不太对劲。”

程越偏头,亲亲她的指尖,依依不舍。

“你是不是忘了,我后天早上就要回京城了。”

“然后呢?”

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程越有点委屈。

“媳妇,你舍得我啊?”

“为什么舍不得,我又不是不去京城。”

程越呆滞一秒,激动起来。

“你要跟我一起走?芒城这边咋办?”

“专卖店开业,芒城这边生意就稳定下来,有娟儿他们在,日常经营不需要我担心,反倒是佳人时装刚起步,还没稳定,我得去看看。”

至于她爸,她有提过让他跟去京城,但她爸拒绝了。

理由是,他半辈子待在南方,可能没法适应北方的生活,怕帮不上她的忙,还给她拖后腿。

可朱茯苓知道,她爸疼爱她,要是能陪在她身边,绝不会因为生活习惯问题而拒绝。

因为范晴也在京城吧?

那女人到底对她爸说了什么,她爸为什么这么抵触跟她去京城?

她爸不肯说,她也不好追问,怕揭她爸伤疤。

程越轻轻抱住她,心疼道:“别担心,你在京城不是一个人,有我陪着你,爸在芒城也会过得很好,你给他安排好了工作,还有娟儿在呢,娟儿会照顾他的。”

朱永山对程娟可好了,简直把她当成二女儿对待。

程娟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也会好好对待他。

对此,朱茯苓是放心的。

她轻轻点头,靠进程越怀里。

这一夜,睡得很好。

第二天开始收拾行李,旺财突然大叫。

“汪汪汪!”

有客人来?

朱茯苓和程越对视一眼。

看清来人是谁,她更惊讶,随之是本能的警惕——

“秦老,你来做什么?”

跟上回见到时,秦老的高高在上不同,眼前的秦老眉眼间似乎多了几分疲惫。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朱茯苓,带着几分警惕,转而看向程越,那股警惕更明显了。

“我们谈一谈。”

朱茯苓眉头轻蹙,迟疑了几秒,侧开身让对方进屋。

给他倒了温水,该有的礼节不会落下,但这并不代表朱茯苓内心是欢迎他的,更不可能讨好他。

她开门见山,“秦老要谈什么,不妨直说,我们还有事,恕不陪聊。”

秦老面色微沉。

放眼整个芒城,没几个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一次次挑战他的权威。

偏偏这一次,他不能发作。

“你要怎样才肯收手,不再对付秦家?”

朱茯苓一愣。

秦老冷笑,“既然把话说开,那藏着掖着就没必要了吧?举报物流的事,我不否认,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愿赌服输,无话可说,但你借题发挥对付秦家,是不是太狂妄了?秦家伤筋动骨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阿律还是秦家子孙,你这么做,考虑过他吗?”

物流事件的后续?

朱茯苓转念一想,马上就明白了。

开业之前,秦老贿赂有关人员,卡住她那批货,以此为要挟,提出一系列不平等协议,试图逼她就范。

只可惜,被程越一纸通行证,瓦解了他的阴谋。

秦老和那位有关人员,怕是因此被查了吧。

八成动静还不小,不然以秦老的高傲,不可能纡尊降贵,亲自来谈判。

现在,形势完全颠倒,占据上风的可不是这位秦家家主了。

朱茯苓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道——

“秦老既然有求于人,那姿态放得是不是太高了?这不是求人的态度,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就这点诚意,秦老认为我凭什么跟你谈?”

秦老面色一变。

“秦家要是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朱茯苓轻轻一笑,“怎么没好处?少了个随时可能给我使绊子的对手,我睡觉都更香了。”

“你!”秦老气结。

眼前这姑娘,比他想象的更狂妄难缠!

他几乎咬牙切齿,“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收手?”

话说到这份上,这位秦家家主还没甩脸走人,可见确实遇到了大麻烦,而查他的人,虽然是帮她的。

更确切来说,是帮程越的。

也不知道赵先生联系了什么人,竟能让这位高傲的秦家家主低头。

朱茯苓不是圣母。

机会摆在眼前,她没道理放过,也没打算客气。

“当初姿美服装厂是我跟秦律他们经营起来的,你把服装厂的所有权给秦律,并且签下协议,保证不再对服装厂做任何干涉。”

服装厂是秦家资产,朱茯苓没有厚脸皮到要从服装厂拿走什么,但当初被辞职的憋屈,她可没忘记。

眼下,运动装的批量订货也需要跟服装厂合作,与其跟别的服装厂磨合,不如找知根知底的。

前提是服装厂是自己人的,不受别人干涉。

所有权捏在秦老手里始终是个隐患,吃过一次亏,她没道理不长记性。

“秦律也是秦家子孙,服装厂交给他,秦老没什么可担忧的。”

秦老却冷笑,“我就知道你贪得无厌,还想控制服装厂!”

程越面色一沉,“秦老,说话注意分寸!茯苓从没有打过服装厂的主意。”

“自欺欺人!”秦老盯着朱茯苓,眼神里都是警惕,“阿律跟她卖运动鞋就是给她打工,再拿回服装厂,就跟以前一样,表面上阿律是厂子,实际上是她控制整个服装厂!”

所以当初他才把服装厂交给秦镇,试图摆脱这女人的控制。

“你这女人看似无害,实则野心勃勃,逼我把服装厂所有权给阿律,目的就是想更进一步操纵服装厂,为自己牟利!你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瞒不了我!”

有句话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是什么人,自然会用什么眼光揣测别人。

朱茯苓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以秦老对她的成见,多说无益,不用再浪费口舌。

“我就一句话,把服装厂给秦律,秦老既然不答应,那我只能送客了。”

在秦家面临的巨大压力面前,秦老面色变了又变,终于松口。

秦律收到消息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爷爷是个固执的人,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朱茯苓笑得高深莫测,“当然是有高手相助。”

秦律没想太多,他担心的是自己没精力经营服装厂。

朱茯苓早就想过这个,“鸿运公司现在走上正轨了,不需要再多操心,你有精力重新办服装厂做起来,有之前的经验,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何况咱们要合作定制运动装,服装厂在你手上,大家才放心。”

“可现在服装厂半死不活的,我……”

让厂子起死回生,回到之前的巅峰状态,要是朱茯苓还在,他肯定不担心。

“要不你再回来做副厂长?”

刚说出来,他就臊得慌。

朱茯苓现在是两个品牌的老板了,怎么可能再自降身份,给他当打工仔?

可没有朱茯苓,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朱茯苓又说:“我们是朋友了,厂子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我也可以给你出一套方案,定好接下来一年服装厂的经营策略,让服装厂重新走向正轨。”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要好好对待娟儿,不能让她受委屈,如果将来秦家人为难她,你要无条件维护她,能做到吗?”

秦律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条件竟然是这个。

可这算啥条件?

对程娟好,本来就是他身为男人该做的。

他没有犹豫,拍着胸脯保证道:“她是好姑娘,我一定好好对她,要是我对不起她,你咋惩罚我,我都认!”

合作这么久,秦律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

而她不在程娟身边时,能帮她的也就这么多了。

夜里。

程越在收拾东西,而朱茯苓打开一盏灯坐下来,写留给秦律的服装厂经营方案。

说难也不难,毕竟厂子实力摆在那儿,也是有过知名度的,比当初从零开始容易很多。

朱茯苓写得很快,没多久就写满两张纸。

旁边递过来一只搪瓷杯。

“嫂子,喝点水再写吧。”

是程娟。

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

把朱茯苓给吓一跳。

是因为明天她要跟程越北上,舍不得吗?

“我跟程越去京城,又不是不回来,不用这么伤心。”

程娟摇摇头,看朱茯苓的眼神无比感激。

“嫂子,你向秦律提的要求,我都听到了,你对我太好了,我……”

说感谢没啥诚意,可她除了感谢,不知道该说啥。

“嫂子,你是我的福星,要不是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成啥样,至于我跟秦律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朱茯苓放心了,面上却突然装严肃。

“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对我爸好,帮我多照顾他。”

“朱叔叔对我这么好,我早就把他当亲人了,就算嫂子不说,我肯定也是这么做的。”

这下,朱茯苓彻底放心了。

她专心写方案,最后把方案给程娟,让她转交给秦律。

见她又忙了一晚上,程越钻进被窝后,很熟练地给她按摩。

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得让人心里发烫。

朱茯苓被他看得不自在,“你有话要对我说?”

程越紧紧抱住她,心里软成一片。

“你对秦律提的要求,还有对娟儿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媳妇,谢谢你这么维护娟儿,你真好。”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

“那我身体力行,表达谢意?”

说着,一双手就开始不安分。

没两下,她衣发就乱了。

呼吸也乱了。

这家伙,该不会感谢是借口,其实是想吃豆腐吧?

朱茯苓气喘吁吁,有点顶不住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明天要回京城,路上折腾,所以今晚要养足精神。”

程越吻着她,声音嘶哑。

“那我轻一点,只要一次。”

“我不是这个意思……唔!”

所有抗议,消失在热浪里。

等云消雨歇之后,朱茯苓再一次累瘫,并且不再相信某人在某些时刻说的话。

“离我远点,你这不讲信用的家伙!”

程越意犹未尽,此时浓情蜜意,俊脸上都是温柔的笑。

一边给她按摩,一边安抚炸毛的她。

“我怎么不讲信用了?说好一次,就真的是一次了。”

“说好的轻点呢?”

“媳妇,这对我来说已经非常轻了。”

“……”

朱茯苓翻过身,用后脑勺对他,不想搭理这个不知足的家伙。

程越也不生气,反倒爱死了她难得耍点小脾气的模样。

这叫闺房之乐,他甜蜜还来不及。

把人拢进怀里,一双大手也没停。

按着按着,就摸到她平坦的腹部,动作一顿。

其实这么久,她肚子没有半点动静,他面上啥都没说,却是暗暗记在心里的。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去医院检查过。

结果是,他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另一种可能,问题出在她身上。

朱茯苓明显感觉到他贴在自己腹部的手停住了,迟疑了一下,轻声说:“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程越立刻否认,“我的学业还没结束,你的事业也刚起步,孩子不着急,我可以等,等一辈子都可以。”

如果她一辈子都无法怀孕,那他愿意跟她一辈子过二人世界。

要是她实在想要孩子,那就领养一个。

他不可能为了有孩子而背叛她。

“媳妇,我会疼你一辈子,有没有孩子我都不离开你。”

“怎么突然这么说?”

程越怕她多想,亲亲她的额头,结束掉话题。

“很晚了,睡吧。”

朱茯苓反而更上心,不自觉摸摸自己至今没动静的腹部。

是要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这事还没提上日程,就被另一件事给打断了。

一大早,京城那边急吼吼来电话。

是佳人时装的小春,语气特别着急。

“朱小姐,您什么时候回来,这儿出大事了!”

原来是在京城发行的一份八卦小报,突然爆出佳人时装的女老板是第三者,插足别人的感情,利用男人才当上佳人时装的老板。

报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挺能唬人,很多人纯粹看八卦的心理,又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看到什么就信什么,不管报道是真是假就到处乱传谣言。

所谓三人成虎,传来传去之后,大家就都信了。

朱茯苓皱眉。

“凭空捏造的东西,不用理会,越理会闹越大,反而让人看笑话,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就没人关注了。”

小春更急了,“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事情闹得很大,而且影响到家人时装了!现在天天有人到店里来骂,说得很难听,之前已经预约做定制服装的一些顾客也来退单,彦哥焦头烂额,我们也快顶不住了!”

一份八卦小报的无聊报道而已,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年头又没手机,看不到那报道怎么写的,具体情况隔着电话也说不清。

“我立刻回来处理!”

朱茯苓挂掉电话,告别家人,立刻拿上行李北上。

直接坐飞机。

下午到京城。

匆匆到招待所放下行李。

见程越一脸担忧,朱茯苓拍拍他的肩膀。

“你拖这么久,该回学校了,佳人时装的事,我跟桥桥回去处理就行。”

然后,跟石桥桥坐车,直奔时装店。

还没进门口,就听到有几个中年贵妇在闹。

“我们都看到报道了,这店的女老板是小三的女儿,也是个小三,母女都插足别人的感情!”

又是这个报道!

朱茯苓面色一沉,“你听谁说的?”

“朱小姐,您回来了!”小春急得半死,把一份八卦小报递过来,“她们说的报道就是这个!”

是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小报,打着独家揭秘的旗号,点名佳人时装的老板人品肮脏,令人不齿。

还扒出朱茯苓是小三生的女儿,她妈小三上位,所以她有样学样,插足别人的感情,靠勾引男人才拿到佳人时装的股份。

如果只是所谓的爆料,说服力的确不强,没几个人信。

偏偏记者还采访了所谓的当红女星江姝颖,而江姝颖对此的回应是——

“正经人家的姑娘,谁穿小三制作的服装?我永远都不会穿,也希望朱小姐洁身自好,插足别人感情的事少做,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天打雷劈。”

有个疑似当事人,还是挺有名气的明星站出来回应,这事基本就盖章定论了——

朱茯苓是小三之女。

朱茯苓也是小三。

朱茯苓就是原罪,谁穿她的服装就是跟她同流合污,想跟她一样做小三。

这样的言论层出不穷。

一夜之间,佳人时装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定过服装的人不敢穿,怕名声被连累。

而来退单的人,这几个不是第一批,也绝不是最后一批。

还有人往橱窗上泼油漆,刷红色大字辱骂朱茯苓,说朱茯苓是女人之耻。

眼前这几个贵妇人,看朱茯苓的眼神就很鄙夷。

“听说是南方小破地方的农村女人?能在京城当上女老板,可真是好手段,也不知道是陪几个男人才坐上这个位置。”

“长得就妖里妖气的,一副狐媚样,难怪是小三生的女儿,骨子里就脏!”

“你们瞎说啥!”石桥桥听不下去了,“朱姐是有对象的人,早就结婚了,这报道是瞎编的!”

“有男人还不安分,在外头勾三搭四,更下贱!这种人的服装我可不穿,脏得很,我可不想沾上什么脏东西。”

“你!”石桥桥快气死了。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的,被一篇瞎编的报道耍得团团转不自知,还跑到这儿来骂人,太过分了!

朱茯苓反倒很冷静,只是面色有些冷。

她看这几名贵妇人,沉声说:“报道上的东西是假的,你们如果要退单,我不拦着,但本店有本店的规矩,你们今天谁退单,自动进入本店黑名单,以后不再合作,也不再接你们的单。”

小春还在愁怎么跟几个贵妇人协调,听朱茯苓这话,人都傻了。

能来店里定制服装都是贵客,谁不是要小心接待,她倒好,竟然把人往外赶?

为首的高夫人柳眉一竖。

“不就是个卖衣服的,凭啥这么嚣张?我才是给钱的,难道还要求你不成?”

说完,当场退单,并且让其他人也跟着退掉。

见朱茯苓竟然无动于衷,她冷笑。

一个南方小破村来的下贱女人,敢跟她叫板,也不看看京城是什么地方,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京城的贵妇人有几个是我不认识的?我倒要看看,等她们都把单子退掉,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这下小春可慌了。

高夫人在京城贵妇人圈子确实认识不少人,而佳人时装的目标客户,就是这些贵妇人。

要是在贵妇人圈子里名声臭掉,佳人时装也就完蛋了。

“高夫人消消气,有话好商量……”

“没得商量!小三开的店活该倒闭,不然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小春快急哭了,不管怎么挽留,高夫人就是没回头。

“朱小姐,这下咋办?”

另外几个店员也很慌。

“朱小姐,报道上写的到底是咋回事啊?你亲妈真的……”

朱茯苓面色微冷,“我没有亲妈。”

石桥桥愣了一下。

她从姿美服装厂时期就跟着朱茯苓了,前后大半年的时间,见过朱茯苓亲爸朱永山,知道她在乡下有公公婆婆,可亲妈这号人,别说见过,听都没听她提起过。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不是出了这事,朱茯苓还真不想提。

她语气淡淡,只说:“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爸离婚,十几年没再出现过,我当她已经死掉了,我没有亲妈。”

大家一时间都沉默了。

在她们都印象中,她漂亮有气质,举止优雅,谈吐得宜,这样的人不该是含着金钥匙出身,从小被宠到大吗?

“没想到朱小姐身世这么坎坷……”

“好可怜呜呜呜……太惨了呜呜呜……”

朱茯苓:“……”

她都没哭,这几个姑娘哭啥?

“朱小姐,报道上说你……肯定也是捏造的吧?”

朱茯苓再次看那篇报道,轻嗤。

她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得罪过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会给她扣上小三罪名的,无非那么几个。

一个是喜欢程越的卢雪,造谣她抢走程越。

但这招卢雪已经用过的,并且已经翻车了,所以不会是她。

那就只可能是喜欢林彦的江姝颖了。

看到江姝颖在报道里说的话,她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

“八成是江姝颖搞的鬼,想利用谣言中伤我,逼我退出佳人时装,离林彦远一点。”

她跟林彦本就没什么,江姝颖对林彦爱而不得,凭什么把怨气撒在她身上?

何况林彦是佳人时装半个老板,她凭什么认为佳人时装名声臭了,林彦不会怪她?

这个时候,林彦确实在气头上,直接找到江姝颖。

“你为什么要在《京城小报》上说那些话?这些话让佳人时装能受多少损失,让茯苓被多少人骂,你没有想过吗?”

江姝颖沉了脸。

要是林彦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她或许还会考虑在记者面前说佳人时装的好话,可是现在——

“消息是记者爆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很遗憾她是那种人,同情你被这样的女人骗了,所以说了几句重话,是记者抓着我的话放大报道出去,你不去怪惹出这些事的朱茯苓,反倒来怪我?”

林彦死死盯着她,“报道上的爆料不是你透露的?”

江姝颖目光一闪,没有直接回答。

“我不知道记者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这怪不了记者吧?记者写的东西可都是真的。”

“朱茯苓不是什么小三!”林彦脸色难看,但看在跟江姝颖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他不想闹得太难看,只说:“你跟记者熟,重新对记者说收回之前的话,我不希望这些谣言伤害到她。”

“你让我在记者面前自打嘴巴?”

江姝颖胸口起伏,瞪着林彦,“我是公众人物,是要脸的,自打嘴巴对我的名声伤害有多大,你不知道吗?彦哥,你难道要为了朱茯苓,让我把自己的事业给毁了?”

“事情因你而起,因为你那句话,茯苓跟我的事业快毁掉了!”

“这关我什么事?”江姝颖满脸愤怒,语调都变了,“根本的错在朱茯苓,因为她是小三的女儿,这是她的原罪!被记者曝出来,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怪她自己,怪不了别人!”

她扭过头去,没再看林彦一眼。

“如果你是为了她,来找我兴师问罪,那你可以走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林彦还想问朱茯苓是小三之女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传到记者耳朵里的。

可江姝颖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就走了。

竟然真的走了!

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有!

“林彦,你太过分了!”

江姝颖一把掀翻桌上的化妆品,气到漂亮的脸微微狰狞。

跟她一样生气的,还有林夫人。

她拦住林彦,开口就问:“那篇报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彦头痛欲裂,“朱茯苓都结婚了,跟她男人恩爱得很,怎么可能是第三者?”

林夫人皱眉。

江姝颖不止一次暗示她,说朱茯苓引诱林彦,才拿到佳人时装一半股份。

林夫人起初是相信的,对朱茯苓很是抵触,可朱茯苓用一场时装秀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她的怀疑就打消了。

加上朱茯苓已婚,那小三论调就更没道理了。

“她妈是小三的说法,又是怎么回事?”

林夫人板着脸,有点膈应。

圈子里都是贵妇人,讲究身世清白干净,在她们看来,小三之女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既然有爆料,说明不是空穴来风,这种女人,你离她远一点。”

“八卦小报的记者是什么德行,他们写的东西怎么能信?”

林夫人不想听他解释,“这事因她而起,佳人时装被她连累成这样,她得负起责任,三天之内把事情解决,不然就把佳人时装的股份还给你,退出佳人时装。”

佳人时装能有今天,多亏朱茯苓举办了那场惊艳的时装秀。

说让她退股就让她退股,不是利用完就丢掉,过河拆桥吗?

“妈,茯苓不只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朋友,这样很不地道。”

“她要是真把你当朋友,就该放过佳人时装,也放过你,更放过我。”

林夫人捏着眉心,很烦躁。

本来因为佳人时装,她成了圈子里的香饽饽,多少贵妇人围着她转,希望她帮忙,就算不能插队在佳人时装下订单,至少能因为她的面子,让设计师多上点心,在服装设计上多下功夫。

毕竟他是老板的亲妈,这点面子,设计师还能不给?

可是现在,佳人时装因为朱茯苓,在圈子里成了“小三时装”,本来讨好她的人,见了她都阴阳怪气的。

这谁受得了?

“总之,三天之内,朱茯苓要是解决不了这场舆论危机,那就引咎归还佳人时装的股份,离开佳人时装!”

林彦劝不动。

这些话,还不小心传到朱茯苓耳朵里。

“对不起,我妈这人脾气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退出佳人时装的!”

好不容易挖来这么个宝贝人才,怎么可能因为一场舆论就让她跑掉?

朱茯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林彦松一口气,安慰道:“那些报道不用理会,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就行了。”

朱茯苓没说话。

她很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算扛过这阵子,佳人时装也因为这篇报道而染上污点,想要再扭转形象,挽回口碑,花上十倍的力气也不见得奏效。

这场危机,必须正面回应!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朱茯苓露出自信的笑,但没有多解释,只说:“你们只管照常营业,其他的事不用管,既然对方是冲我来的,那我自己解决!”

正常营业?

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客人继续退单呢?”

朱茯苓笑了,“那就让她们退,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这次退单,下次不再合作。”

“这么硬气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

见大家费解,朱茯苓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做的是高端定制时装,讲究格调,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而不是像普通服装,要完全迎合讨好客人。”

这是奢侈品和时尚的一套玩法,有自己的坚持和品味,引领时尚潮流,从而让别人追捧。

后世的各大品牌走的路线也证明,越有自己的品牌个性,不自降身价迎合别人,反而更受消费者欢迎。

朱茯苓不会刻意把佳人时装打造得高高在上,但要是谁想要享受佳人时装的服务,还给她甩脸色?

不好意思,恕不奉陪。

大家头一回听到这种理论,尽管不敢得罪客人,但朱茯苓说过的话,至今没有出错过。

于是,尽管心里忐忑,但大家还是正常营业。

林彦还是不放心,“《京城小报》的报道,你打算怎么办?”

朱茯苓露出神秘的笑,“当然是让他们澄清,并且公开道歉。”

林彦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报纸澄清报道,还公开道歉,这不是让报纸自打嘴巴吗?

报纸媒体一贯高傲,不可能向普通老百姓低头,而这《京城小报》还是出了名的流氓报纸。

各种捕风捉影,报道别人的私事八卦,不是没有过当事人找上门,要求澄清,可记者非但没答应,还趁机敲诈勒索。

谁不知道这种无良小报不能惹?

朱茯苓不仅要澄清,还要他们公开道歉,从来没有过的先例,怎么可能做到?

朱茯苓勾唇,笑意神秘而自信。

“我自有办法,不过需要你帮个忙,帮我借一本最新发布实施的《民法通则》。”

“啥?”林彦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时候,店里进来几个客人。

是来退单的。

“我们是正经人,不穿小三时装做的衣服,衣服不做了,给我们退钱。”

小三时装?

这个词未免太恶意了!

朱茯苓目光一厉,“请你们注意言辞!”

“你就是那个小三?果然像高夫人说的,长得妖里妖气的,一副狐狸精样!”

“我们不穿小三时装的衣裳,嫌脏,退钱!”

京城贵妇就这素质?

朱茯苓气笑了,“小春,让她们退单,并且这几个人也加入黑名单,永远不再合作!”

小春本来还有点迟疑,现在动作非常麻利。

都把小三时装挂在嘴上了,他们又不是奴才,凭什么还要奉承她们,给她们赔笑脸?

几个贵妇人没想到朱茯苓竟然跟她们叫板。

区区一个小三之女,有什么脸面这么嚣张?

“还黑名单呢,你们才被我拉进黑名单!像你这种不要脸的人,衣裳做得再好看也是脏的,我才不穿!”

“高夫人已经把这篇报道在圈子里传遍了,很快所有人都会来退单,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当天又有好几批人来退单。

朱茯苓没有拒绝,更没有闹,就抱着林彦找来的《民法通则》翻看。

看到其中一条规定,她终于露出笑容来。

“林彦,你认识哪位律师吗?”

“是认识有一位李律师,你该不会是想……”

朱茯苓抱着《民法通则》,站起身来,眉眼一片冷厉。

“麻烦向我引荐一下这位李律师。”

在80年代,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律师是什么,因为在79年,国家司法部才宣布恢复律师制度。

到80年代初,律师还是“国家法律工作者”,工作机构还叫“法律顾问处”,到84年才逐步改称律师事务所,但依然属于国家机关单位。

到80年代末期及90年代初期,律师协会成立,律师也渐渐从公职身份,逐步向“社会法律服务者”,慢慢出现私人律师这个职业。

而现在,私人律师在全国的数量寥寥无几。

很巧,李律师就是走在时代前沿,为数不多的几位私人律师之一。

“这位朱小姐要找我?”

李律师40岁出头,西装长裤,戴着眼镜,非常干练。

他打量着朱茯苓,很惊讶这么年轻的姑娘会来找他。

“朱小姐,你确定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你知道啥是法律吗?”

不是他故意刁难人,而是义务教育刚刚起步,国人大多数受教育程度不高,连法律是啥都搞不清楚。

之前就遇到这种例子,跑到他这儿来说要告谁谁谁,可一问三不知,简直胡搅蛮缠,闹出不少笑话,也让他很头疼。

这种客户,遇到一个就很倒霉,他可不想再遇到第二个。

朱茯苓微微一笑,拿出《京城小报》,指着上面的报道,一字一顿,条理清晰,说——

“这篇报道无中生有诽谤我,我要告这家报纸诽谤罪。”

林彦人都傻了。

还能这么干?

问题是,对方可是报纸媒体,她告报纸诽谤罪,疯了吧?

李律师也吃了一惊,看朱茯苓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这姑娘好像真懂点法律,可她的要求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朱小姐,你似乎不了解个人状告报纸媒体有多困难,成功例子少之又少,毕竟个人力量微薄,很难向权威媒体抗衡。”

“《京城小报》算什么权威?不是挂着报纸的名头就是正规权威的官方媒体,何况,他们行为恶劣,无中生有诋毁他人名誉,毫无媒体的道德底线!”

朱茯苓拿出《民法通则》,翻倒其中一条规定,道:“在《民法通则》公布实施之前,就有两例个人状告报纸记者并成功的例子,现在《民法通则》已经正式实施,已经有相关法律条例明确对诽谤罪做出规定,我有权状告他们!”

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林彦更傻了。

他完全没想到,朱茯苓是来真的!

李律师也很震惊。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姑娘,眼神带着欣赏。

在多数人还没搞清楚法律是什么的年代,这姑娘就能想到用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并且具体到是法律上是哪条规定,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朱小姐是学法律的?”

“不是,实际上我只有初中学历,并且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

李律师觉得她在开玩笑,但朱茯苓的表情很认真,他表情微微扭曲。

他就没见过这种人,集文盲和学霸于一体,太神奇了!

“我很佩服朱小姐的胆识,但想法好归好,具体实施起来会非常复杂,并且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你也知道,越是这种八卦小报就越难缠,如果要告上法庭,成功率不好说。”

朱茯苓对此没有任何失望,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并且早有准备。

“我要的不是成功,而是震慑。”

“这话怎么说?”

“就像李律师说的,很多人压根没想过能告他们,所以这个做法才有威慑力,如果他们不配合做澄清,那我不介意跟他们斗争到底!”

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一双眼眸坚定地闪着光。

李律师定定看了她好几秒,突然笑了。

眼前这姑娘比他想象中更聪明。

他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我很欣赏朱小姐的魄力,这个单,我接了。”

朱茯苓没有耽搁,跟李律师立刻到报社。

那篇报道的后面,有标明记者编辑是谁。

朱茯苓直奔主题,“你好,我找蓝玉田。”

蓝玉田,正是《京城小报》的蓝主编。

是个微微发胖的女人,眼神很精明。

她有些意外看到朱茯苓出现在这里,但态度很强硬,似乎确定朱茯苓不能拿她怎么样。

“如实报道是我们的职责,要是朱小姐什么都没做,何必怕我们报道?”

好一个先发制人,贼喊捉贼!

朱茯苓气笑了。

难怪能当上《京城小报》这种无良报纸的主编,果然无耻!

那就没有必要客气了!

朱茯苓直奔主题,“这是我的私事,你们没有资格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随意捏造报道,损害我的名誉!我要求《京城小报》立刻出一篇澄清报道,并且蓝主编在报道中公开对我道歉,恢复我的个人名誉!”

蓝玉田仿佛听到了什么听到了笑话,看朱茯苓的眼神更像是在看傻子。

“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让报纸媒体向你道歉,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朱茯苓没兴趣跟她讲道理,看向李律师,“麻烦李律师出面了。”

什么律师?

蓝玉田瞳孔骤缩。

李律师非常专业,拿出律师证。

“蓝玉田女士,我是律师,受朱小姐委托,正式告你与《京城小报》诽谤朱小姐,侵犯朱小姐名誉权!”

蓝玉田脸色终于变了。

《京城小报》确实是三流媒体,但她能坐到主编的位置,那就不至于是法盲。

报纸在老百姓眼里很权威,可法律和律师,那就是更权威的存在。

搬出法律武器对蓝主编这种人来说,杀伤力几乎是致命的。

蓝玉田双手止不住开始抖。

她能不怕吗?

要是真定罪,那可是要坐牢的!

(小说来源于网络。未完待续)

网站右侧边栏广告位.jpg
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630371849@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mcw3.com/52204.html